题,吃力地说:“有……啊!呵呵!不……打鱼吃……什么?穷死……人的地荒(方)!” “有没有遇上过风浪啊?” “有……啊!好……大的浪!海……很会……期户(欺负)人的,它花脾气(发脾气)……会欢(翻)你的……船!” 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他瞪着眼,用手指着我,好像我马上要出海,而他要给我忠告似的。 “那……怎么办?”我不禁被他引领着问下去,而我好像受了他的传染,舌头也开始有点儿不听使唤了。 “去妈……祖庙磕头喽!村头就……有一间!”他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说。 “那能……管用吗?” “嘘!”他颤颤悠悠地把手指头竖在嘴前,脸上布满又急又怕的表情,“不……不可以这样问哈,妈……妈祖听……到会生气啦!唉!” 他深深叹了口气,一脸懊悔地说:“以……以前我也不……” 他突然失了声,只从舌尖儿唏嘘着出气儿,仿佛是破了窟窿的风箱。我的耳朵大概也不大好使了,我费劲听了半天才听明白,他要说的是“不信”。 他接着继续往下说,可声音却变成了二进制——要不然就虚着声音说话,要不然就跟咆哮差不多。反正只要动用声带,音量就大得无法控制: “我担(当)着妈……祖说过,要跟云……妹……白头……白头偕老,可那是……那是小孩子闹着……玩嘛,谁知妈祖也会单(会当)真……唉!” 他的脸愈发地扭曲,样子怪极了。我努力克制着自己,可还是几乎笑出声儿来。我问: “妈祖怎么您了?她逼着您……成亲了?” “她……她……她欢(翻)……欢了我们的船!” 林老板的声音大得像在咆哮。他一拳砸在桌面上,震的盘子勺子筷子都跳起来,也惊得我浑身一抖,头脑一下子清醒了很多,再看他紫红的正在痉挛的脸,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了。 “整整一夜啊,我们一……直在海……海上漂……”他嘴唇微微颤抖着,两眼直勾勾的,目光穿过了窗玻璃,似乎又穿过了许许多多的房屋,一直延伸到夜幕笼罩的海面上。 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继续往下说:“那么……挤的船……就要……要到了,马上……马上就靠岸了!我都看见灯光了!” 他混浊的双眼,忽而又放出光芒来。 “我……知道……她也看……到那些光……。” 他突然顿住不说话,四周的空气似乎也随着他凝固了。他腮帮子鼓鼓的,目光直直地投射在漆黑的窗户上,眼中的光渐渐膨胀再膨胀,直到破碎开来,好像汹涌澎湃的海浪,随时会漫溢出来。 “可烂(浪)头……高得像山一样!” 他又开口咆哮,声音仿佛直接从胸口里滚出来,震得我脑人儿都有点儿疼。 “她……她……” 他连着说了几声,唾液的泡沫在他嘴角堆积着: “她……给浪头盖住了!” 他忽地挺直了身子,脖子也挺直了,他把手伸向半空中: “海烂(浪)太……凶了!实在是……太凶了!我……我找不到她,我……我看……看不到她!” 他大手不顾一切地向前伸过来。 “哗啦——”一声脆响,一个空酒瓶子落在铺着瓷砖的地板上,粉碎了。 他仿佛如梦初醒,猛地坐直了身子,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问我:“我是……不是花梦(发梦)呢?我好像花……了一个梦!” 我的脑子也几乎要死机,所以不大明白他说了什么,只觉得心脏给他震得怦怦地跳。我仰头看看屋顶的吊灯,昏昏黄黄地晃做一团。我说:“我也要发梦了。”接着,我一头趴在桌子上。 第六章 千禧梦魇 1 我再醒来时已是二零零零年一月一号的清晨。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