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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四 白色堡垒


叫他坐在大腿上。「我的小天使。」老神父会讚美他的一切,并叫他好好回想,

    今天有什么需要反省的事情。在他懺悔的时候,短裤会被褪到膝盖,神父会对他,

    揉揉捏捏说是祝福。有时候他不愿意,就会回答他想不出来,神父往往因此生气,

    罚他抄写经文。抄写的时候他可以感觉到有什么坚硬潮溼的东西,抵着后脑勺,

    最后弄脏了他的领子与后颈。他总是不敢回头。他每次回家都想告诉父母,

    然而看到为了外遇问题大吵大闹的双亲,想说的话又全部吞了回去。

    某一天上帝终于对他说话了,他听从指示,拿了一把园艺用的大剪刀,

    把老神父的下面剪得乱七八糟---经过几次审判,就搬进了这里。

    医生告诉他,上帝的声音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

    他说他会继续等待下去。等待上帝的指示。神父这么说的时候显得神采奕奕。

    我却觉得有些悲伤。

    立花每个礼拜都会抽空来探望我,过得还好吗?他说。

    还好,我回答,然后沉默。

    就这么不说话立花似乎又要露出难受的神情,我就开始讲,復健中心里面的故事。

    许许多多的人们,各自有各自的问题,大家都认真地,真的是相当认真地烦恼着。

    我说我好像生病了。住在这里的人,几乎没有例外,都病得相当严重呢。

    然后我问立花,脸上的伤还会痛吗?

    那一道长长的伤几乎把他英俊的外貌都破坏了。

    他就算面无表情,看起来也像歪歪斜斜的笑着一样,就像一个马戏团的小丑。

    会痛吗?立花喃喃自问。

    他绝望地对我笑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开始放声哭泣。

    他哭得好大声,哭得我都感到不好意思了。

    这是怎么了啊,真的这么痛吗?我问。

    我摸着立花的肩,他摇着头说不出话来---所以到底是会痛,还是不会痛啊?

    他怎么也不肯挪开遮住脸的手。别哭了,对不起嘛。

    我愧疚地道歉:对不起啊,道雪。

    住了一个多月后,彰秀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也跑来探望我了。

    他还给我带来一条烧烫伤可以用的去疤凝胶。我说奇怪,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彰秀靦腆地笑了笑,没有回答,脸微微红了。他衬衫仍是一点皱摺也没有,

    烫得笔挺。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鬍子刮得很乾净。看起来很舒服。

    他一开口也是问,你过得好不好。怎么每个人都这样问。

    还不错,我回答,每天都要吃药。以后乾脆向你订整卡车的药好了,药剂师先生。

    很高兴看到你恢復元气。彰秀认真地叮嚀,等状况稳定一点以后,

    就可以出去了,要乖乖吃药噢!

    我交叠着手臂,微微笑着:彰秀。你帮我看一看好了。

    我的叶子,灵魂的灰色枝叶,变得怎样了呢?是不是落得一片也不剩了?

    彰秀静静望着我,忽然间他好像我的医生。因为医生也是用这种目光看着我。

    他说似乎已经不要紧了。

    我放声大笑,笑完了又笑:「说真的我不太相信你。」

    听我这么说,彰秀不在乎的耸耸肩:「不信也没关係,我会继续来看你的。」

    「你来看我也得不到什么,」我说:「这是个鸟地方,我被困在这里了。你懂吗?

    我是个脑筋坏掉的神经病,没办法给你什么正常的回应,陪你约会、甚至上床。」

    「没关係。」彰秀耿直地回应。他握紧了双膝上的拳头。

    「更可怕的是,另一个破损得很惨的傢伙,就算我到地狱,他也会死命地跟上噢。

    你不觉得我是一个倒楣到极点的人吗?我想我会给你带来坏运的。」我继续嚷嚷。

    但彰秀好像听不进去。他胀红了一张脸,驀地起身。

    「我会再过来。」他真的好像一头熊,穿西装的,又高又精壮又老实的熊。

    你是不是也有哪里不对劲啊?

    我真想衝着他大喊,但是我没有这么做,也没有笑。

    彰秀是很难激怒的一个人。

    他和立花不一样。

    「知道了。」我垂下眼帘,小声回答。

    彰秀的手放在我的头上,轻轻摸了摸。

    「自己保重。」他说。

    我没有回应。

    彰秀的脚步渐渐远去。交谊厅的门开了又关了。

    我低着头,静静坐在斜斜洒进来的落日下。

    孤独地坐着,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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