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英只顾感叹,却不知道石咏已经悄悄向母亲和二婶打过招呼,打算留唐英在自家歇宿一宿。王氏早早就已经将石喻的铺盖从西厢挪去了石咏那里,另外整理出来一份半新的铺盖,铺在西厢。 唐英见石家人盛情难却,便不再推辞,郑重谢过石大娘和二婶,自讨了水去西厢洗漱,歇下不提。 当晚石咏与弟弟喻哥儿一起睡在东厢。他们哥儿俩以前在红线胡同的时候也是睡一屋的,这时候再挤一晚也没什么。 石喻年纪小,睡得快,石咏虽然心里存了事儿,可是这天折腾得太过疲累,一着枕头就睡着了。将到凌晨的时候,石咏被喻哥儿的梦话吵醒,待清醒过来,他听见喻哥儿做梦的时候竟然也在念念有词地背书,忍不住失笑,伸手摸摸石喻的小脑瓜,便披衣起身。 他将云纹帛纱荷包系在身上,出了东厢,准备去西厢叩门,将唐英叫起来。 刚迈步,石咏隐隐听见腰间传来一阵轻笑。 “怎么?” 石咏回想起昨日的情形:昨天是郑旦见证了察尔汉的事儿,郑旦还曾为没能好生提点石咏而感到颇为自责。 他忍不住想,得亏昨日不是西施,凭西施那柔弱的心性,见了那副情形,还不知会被吓成什么样子。 岂知此时此刻,他轻声招呼了一句之后,腰间的荷包又轻轻笑了一声,随即柔声轻唤:“咏哥儿!” 是西施。 “咏哥儿,桃花很快就开了!” “你说啥?” 石咏登时懵圈了,这会儿已进四月,“人间四月芳菲尽”,桃花什么的,早已谢了。 西施却不答石咏的问话,而是轻轻开口,唱起歌儿。她唱的像是山歌小调,用某种石咏听不懂的方言来唱,曲调绵软,叫人听了心里暖洋洋地如沐春风。 石咏听着听着,脸上突然有点儿热。 除非,西施口中的“桃花”,非此桃花,而是……彼桃花? 恰在这时,对面西厢里,唐英推门出来,见到石咏在阶下发呆,打声招呼,笑问:“怎么?石兄弟也起恁早?” 石咏有点儿欲盖弥彰地低下头,早先他听西施唱曲子,莫名有点儿脸红,这会儿赶紧趁着天未大亮,遮掩一二。 “俊公,咱们先吃点儿东西,然后上衙去。对了,昨儿的事儿,咱们还得再商量一下。” 石咏所指的,是与唐英再对一下口供,并且商量商量,看看察尔汉这事儿有没有善了的可能。 听石咏提起察尔汉的事儿,唐英点点头,脸上也带着几分肃穆,说:“是,合该好好商量一下。” 两人直到从椿树胡同出来,沿着清晨宁静的街道往正阳门过去,才开始悄悄讨论昨天的事儿。 察尔汉死前没有半点征兆,直到那天上午之前,他都显得一切正常,甚至还向唐英提过一茬儿,说是三日后他家隔房的堂兄娶亲,要去吃酒。 存着这样心思的人,万万不可能自杀。 再加上那封伪造的“遗书”,石咏与唐英都认为,察尔汉之死,绝非自杀。 可明明他俩冲进去的时候,西配殿那间小屋的门是反锁的。石咏怎样都想不通,他可没有这种智商,能破解什么“密室杀人事件”。 岂料唐英说:“宫里这种掩饰的手段多了去了,什么假象做不出来。” 石咏想想也是。 他们俩,只是去发现察尔汉悬梁自尽的“引子”而已。 可也幸好是他俩,到底与察尔汉有些交情。否则那份伪造的“遗书”轻易被人发现,察尔汉死不瞑目不说,还要再背上一身的污名。 两人赶到造办处,一起过去画工处那里。石咏路上与主事王乐水打了个照面,王乐水递了个眼神给石咏。石咏明白是要他谨言慎行,心里感激,也悄悄地点了点头回过去。 果然,上午便有人过来传石咏与唐英过去见内务府总管。两人一起去了,见到堂上端坐两人,一位穿着宝蓝色缎面常服,腰间系着黄带子,脸上笑嘻嘻,眼神贼兮兮,这自然是充任内务府总管的皇子十六阿哥胤禄了。 而另一位,则四十岁出头模样,相貌清隽,穿着内务府总管的从二品补服。胤禄笑着向唐英和石咏二人介绍:“这是署任内务府总管的年希尧年大人。” 石咏暗暗在心内“哇”了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随着唐英一道,向胤禄和年希尧行礼,口中说“见过大人”。 可暗地里他却难抑激动:这辈子他跟督陶官有缘,眼前这位年希尧年大人,除了是大名鼎鼎的年羹尧兄长之外,其实也是一位著名的景德镇督陶官。在年希尧任督陶官期间,曾经实验过各种的新技术,并发掘了大量传统工艺。那段时间里,景德镇官窑精品辈出,世称为“年窑”。 石咏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