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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偷眼瞥瞥坐在上头的年希尧,又偷偷看了一眼立在身边的唐英,这就是前后两任督陶官那!

    他正暗自激动,殊不知他眼里的那一点崇敬景仰之情,早都落在了立在上首的胤禄眼中。

    胤禄见这傻小子看来看去的,心里好笑,面上却不显,轻轻地咳了一声,肃容道:“昨天笔帖式察尔汉自尽一事,你们俩是第一见证,所以叫你们俩来问问。”

    他没问石咏,先点了年长些的唐英。唐英便将昨天之事,从头到尾陈述了一遍,唯独隐下了察尔汉那封假“遗书”不提。这也是石咏与唐英事先商量好的,就当那封假遗书根本不存在。

    唐英说完,胤禄又问:“我听说,你们被押去慎刑司之前,慎刑司的监察太监曾反复追问你们,有没有看见过察尔汉留下的遗书。可有此事?”

    石唐两个都点点头。

    胤禄当即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声,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留下只言片语,也是人之常情。慎刑司那边查问,也是正理。”

    石咏在心里憋着笑,心知这个滑不留手的十六爷可是绝对不会帮着慎刑司那边的人说话的,故意这么说,一定打着什么别的算盘。

    果然,只听胤禄继续说:“昨天你们走之后,我又使人将察尔汉平日待的那间屋子细细搜了一遍,果然找到了一份‘遗书’。今天请你们两位过来,只因你们两位与察尔汉相熟,也认得他的笔迹,故而叫你们过来,认一认,这是不是察尔汉的亲笔。”

    胤禄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给身边的太监小田,小田随即传给石咏与唐英。

    石咏与唐英对视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察尔汉绝没留下什么遗书,早先堂而皇之放在察尔汉遗体身边的,本就是假造的;胤禄又怎么可能后来又从他的屋子里再次找出遗书来?

    两人接了那封“遗书”,一起细看。

    说老实话,这一封,看起来确实是像一封“遗书”的模样了,书信上说得委婉,只说自己“差事受挫,德行有失,愧对上峰”,感觉是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差事上出了纰漏,做了点儿失德的事,一时想不开,就自尽了。

    这倒是比原先那封大包大揽,往自己身上揽罪名的那封,要好了一些,既承认了差事之中有过失,可偏又语焉不详,不说是什么过失。

    石咏不免抬起头,望着坐在上头的胤禄,只见胤禄脸上严肃,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察尔汉之事,恐怕是有人想将脏水全部倒在察尔汉头上,倒在造办处头上;造办处担了过失,广储司那边自然就没事了。

    眼下胤禄采取的办法,明着看上去,像是全无还手之力,只能自保,甚至有些退让的意思;可是仔细一想,胤禄这招,也挺鸡贼的,像是太极的推手,那边将罪责推过来,这边又推回去,却又不明着点出那边的问题。

    将来上头若是真查,造办处这边折了个察尔汉,人死如灯灭,罪责都随他去了,而另一头则未必能讨得了好去。

    石咏没先到的是,胤禄的心思更加深远些。他很清楚,这份“遗书”出去之后,也动摇不了那边的根基。但是那边既然敢将手伸到内务府,难免会在皇阿玛心里留根刺。

    所以胤禄这一招,就是在自保之余,膈应膈应,恶心恶心旁人。旁人看这胤禄,绝对人畜无害,但是又不是好欺负的。

    胤禄视线与石咏的一对,当即笑问道:“怎么样?是察尔汉亲笔么?”

    石咏沉吟片刻,点头道:“是!”

    胤禄更追问一句:“何以见得?”

    石咏便说:“回十六爷的话,卑职入职以来,见过不少察尔汉处理的文书,他签名一般都是签满文的……”

    胤禄登时黑了脸,心想:手下人办事真是不经心,怎么连这点细节都没注意到。

    却听石咏接着说:“……可是卑职见过他书写汉文姓名,他写察尔汉的‘汉’字之时,会将三点水中的两点连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两点水一样。因此卑职可以确认,这就是察尔汉的亲笔信。”

    胤禄一听,登时笑了,心想这小子脑筋动得实在是快,察尔汉常签满名,所以没什么人见过他的汉文签名,只有石咏“声称”见过,然后随便抓一个特征。这自然是石咏怎么说,旁人怎么信了。

    他看着石咏,皱皱鼻子,心想,这小子看着憨,谁晓得内里是个精明的,将来没准前途大好。将他拢到自己麾下,看起来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胤禄想到这里,点点头,敛了笑,肃容道:“爷知道了,察尔汉的事儿,爷会妥善处理的。你们既是同僚,便去察尔汉家里帮着料理一二,尽尽心意。”

    石咏与唐英都答知道了,便退了下去。

    胤禄留在堂上,转过脸对身边的年希尧说:“年公看这两个年轻人,还算是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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