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本尊年轻得很,实际上还未满十七,就算是穿着官服,面相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所以慎刑司太监管他叫“小”大人。 “公公若是没有私心,为何既不命人帮着收尸,又不遣人去丧家报丧,只管逼问我们两个撞开的房门的人?”石咏一旦说顺了嘴,口舌就再也不让人,“如此,公公就算没有私心,落在旁人眼里,也难免落下嫌疑。” “什么……”那名太监本想说“什么嫌疑”,话已至口边,猛然刹住,心想绝不能再和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斗口,回头事情没厘清,慎刑司可别先惹上一身腥。 “将这两位‘大人’,请到慎刑司去走一遭吧!”慎刑司的这名太监当即悠悠地下令。他手下还有几名慎刑司的执事,当下一左一右,分别搀了石咏与唐英,连搀带押,往慎刑司送过去。 知道西配殿出了人命,在造办处坐镇的两名郎中,贺元思与尚裕和赶紧匆匆赶了出来,正见到石咏和唐英被押出去。 尚裕和跺着脚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待他看清了石咏,免不了又埋怨:“怎么每次出事都有这小子在?” 而贺元思多多少少怀着鬼胎,只拈须长叹一声:“是非曲折,既是内务府的事儿,便让他们慎刑司的去查吧!” 他扭头看看西配殿那边,说:“咱们处里折了人,总得先将下属的后事处置了才是……” 两位郎中商量了一阵,便分派人手,命人先将察尔汉的遗体处理了,再遣人去察尔汉家报这丧信,西配殿则暂时封住,生怕慎刑司那边还有什么要查的。 只有主事王乐水,望着唐英和石咏两人被押出去的背影,皱着眉头,心里暗暗发愁。 且说石咏和唐英被慎刑司的人带进那间阴森森的院子里,押他们过来的人一时忙着向上峰禀报,顾不上他们俩,随手将这两人往一间黑屋子里一关—— “唐大哥,真是对不住!”石咏满怀愧疚,对唐英说,“这事儿将你给牵扯进来了。” 唐英摇摇手,说:“这是我行事不妥当才是。如果我们一发现出事,先去多喊些人,不要急着去动察尔汉的遗体,恐怕会好一点儿……” 石咏原本不知道察尔汉已经死了,这才张罗着放人下来急救。然而他却心知肚明,在那种情形下,就算是已经看出察尔汉没救了,凭他们两人与察尔汉同僚一场的交情,万万没有见人上了吊还能袖手不理的道理。 “石咏小子,你莫不是在怪我?”石咏还在与唐英说话,他腰间佩着的荷包却出声了,听着这硬梆梆的语气,当是郑旦在说话。 “唉,也是我一言之差,我当初该提醒你里面的人已经死了才是。我刚才在门外就感觉到了死气,跟吴宫宫人在吴亡之后纷纷自尽的情形差不多……”郑旦声音有点儿闷闷的,大约是觉得好心提醒却办了坏事,连累石咏被关了小黑屋。 “自然不能怪你!”石咏知道郑旦说话唐英是听不见的,但是他此刻回话,便是一语双关,安抚郑旦,顺便也安慰一下唐英,“大家朋友一场,谁见了那种情形,都不可能……不可能不去将察尔汉放下来的……” 他话音甚是沉痛。唐英知他心里也不好过,当即靠近石咏,右手拍拍他的肩膀,左手拉拉他的手。看似安慰,石咏却感觉得到他手心里有一卷纸团塞了过来。 石咏诧异地看看唐英,只见对方神色不变,却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难怪慎刑司的人一进西配殿那间小屋,就立即开始找察尔汉的遗书,原来真的有! 石咏猜得不错,他们两人一冲进屋,唐英就已经瞥眼瞧见察尔汉桌上最打眼的地方放着一封书信。唐英手快,当时就取了过来,顺手揣了,石咏甚至不曾注意到。 唐英冲石咏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背转身去,自己则在门口守着,免得有人从门外窥探他们两人。 石咏背过身,将那揉成一团的字纸打开,一目十行地扫过去,心里震惊莫名。 眼前这份,既是“遗书”,又是一封“自白书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