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头,电话刚断,赵晋扬对面坐下一个男人。 “我妈,忽然喊我回去一趟。”他手机扬了扬,插回裤兜,“怎么磨蹭到现在?” “换了身衣服。” 比起赵晋扬,男人坐得脊梁挺直,两腿张开,双手搭膝盖上。 赵晋扬语带嘲笑:“你说你,怎么还跟穿警服开大会一样。” 郭跃低头看自己姿势,可能也觉僵硬,稍微弓下腰。闻到对面的酒味,郭跃皱眉:“怎么不等人就自己喝起来了?” 赵晋扬眼神斜指桌上未开封的酒瓶,意思是“我没动”,“下午喝了点。”顺手揉了揉太阳穴。 郭跃撬开瓶盖,给两人满上。 第一杯,浇在露天大排档的水泥地上。 “敬老大的。” 他声音粗沉,没有故意煽情,像寻常说话,但因为内容显得格外压抑。 赵晋扬掀起眼皮盯着郭跃,效仿他把自己杯里的酒也倾倒。 “第二杯,敬水姐的。” 毫无意外地,赵晋扬瞅见郭跃眉头动了动,无关厌烦或者不屑,更接近痛苦的流露。 他转开了眼,暗暗叹了口气。 郭跃木然又斟满。吵闹的环境里这一隅仿佛被隔开了,异常萧索。 赵晋扬咬开一双一次性筷子,开始夹菜。 郭跃盯了好几筷子,忽然一笑:“嘿,还挺娴熟了嘛。” 赵晋扬看向拿筷子的左手,伸到郭跃面前,夸张地张合两下,语气带着孩童般的沾沾自喜,“戳你双眼都没问题。” 郭跃呵呵笑,“来啊。”说罢,去夹炒花生。赵晋扬也没慢着,筷子直直刺下,去抢那颗花生米。 花生已上了郭跃的筷子,才到半路,赵晋扬全然筷子当剑,击向郭跃剑刃。花生受震,暗器般飞脱。两人眼疾手快,双双夹出,郭跃在上,赵晋扬往下,然而都高估了自己能力,花生不留情面地掉到了地上。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颇有一笑泯恩仇之意,收回筷子往碗里戳平。 干了一杯,郭跃先开了头,“老大的……是昨天吧?” 赵晋扬嚼碎一颗花生米,啊了一声,“喊你出来不出。” 郭跃语带歉意,“昨天跟一个案子……” 赵晋扬对案子内容不感兴趣,冷冷地说:“你没忘就好。” “怎么可能。” 嚼花生米的声音让赵晋扬莫名享受,仿佛亲手捏碎了憎恨的什么,于是又夹了一颗。 “老大的……还是没立墓碑吗?” “没有,她不会立的。”赵晋扬摇头,动作变慢了,更正道:“老大家属不会立的。” “我知道。”也不清楚指的是立墓碑,还是赵晋扬解释的部分。 “你还没去找过她?” “啊?” 郭跃眼神讽刺他的伪装。 “没去,”一仰头,酒杯见底,“我这副鬼样子……” 赵晋扬语气里的自暴自弃让郭跃眉头又锁起。 “我去找她干嘛。她要过得好,我去了也是给她添堵;她要过得不好,我心里也不好受。” 郭跃气着,“那你费那么大劲回来做什么,在广东不是更多人,梁正、大姐他们都在那边。” 赵晋扬抬了抬脸,眼神凌厉,倏然从桌下往郭跃椅子腿踹了一脚,震得郭跃酒水洒了一手。也亏得他坐得扎实,没从椅子上晃下来。 “那你他妈又跟我回来做卵啊!” 刚冒出细苗的气焰像被赵晋扬一脚踩下去,郭跃低声说:“不是怕你没个人照应吗……” 赵晋扬又要去踹,郭跃这回机灵地挪了一下,一脚落空的赵晋扬怒火上头:“到底谁他妈照顾谁啊?!” 郭跃彻底蔫下去,又默默给他倒满酒。 “喝酒吧。” 赵晋扬恶狠狠瞪他一眼,倒是端过了酒。 谁能想到六七年前他们还是拳脚相加也互不相让的两个人,这回才寥寥几句,高下立判。 可赵晋扬一点也不享受,这不是打败敌手的成就感,而是眼看着一个雄风威震的兄弟变得懦弱,他的妥协不是因为纵容和谦让,是放弃反抗与斗争。 郭跃投降了。不单单对他,而是对所有。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