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之所以为奴,本就是听凭主子差遣吩咐的,这本就是一种委屈。至于其他责打辱骂,不过更为恶劣一些罢了。 若事事都要向主子告状,长此以往,怕是个个都要闹上厅来。主仆不分,卑次颠倒,必生祸患。 刘氏固然做得不对,但那个小丫鬟,才一日便哭上了厅来,要周氏处置自己的婆母,这更是大过。 小丫头或许是无心,但正是这份无心,更证明了一件事,她未曾记住自己为人奴仆的本分。 所以周氏让她继续伺候刘氏,这是对她的惩罚和警告。 至于刘氏,周氏自不会让她这么闹下去。 当天晚上,小丫鬟给刘氏铺床叠被,然后伺候她洗脚。 脚刚一入水,刘氏立即抽出来,一脚踢向那小丫头胸口,骂道:“想烫死我啊你?” 小丫头猝不及防被她这么一踢,整个人摔倒在地,头磕在踏板一角,立时起了个大包。 她不敢哭,站起来道:“奴婢这就去重新给您换一盆。” 若是换了好几次,小丫头累得满头大汗,刘氏总算消停了。 她端着木盆出去,此时才敢抽噎出声,转过角门便看见了孔妈妈。 她眼泪立时就出来了。 “孔妈妈,我…” 孔妈妈一眼看见她的狼狈,不动声色,“你在怨怪夫人没有为你做主?” “奴婢不敢…” 小丫头惶然失措,矢口否认。 是不敢,却不是没有。 孔妈妈眼神平静,却极具穿透力,看得小丫鬟眼神闪烁,不自觉的低下头去,哭声渐渐弱了些。 “你叫六儿,在家排行第六而得名,头上五个兄姐,只一个兄长活了下来,底下还有一双弟妹。你兄长生了病,家中无钱买药,所以你父母将你卖了换医药费。你心里有怨,但周家富贵,夫人姑娘又是和善之人,你平日里干的活计远不如在家中粗重,又有工钱可拿。无人欺辱使唤于你,你觉得这样的日子再好不过,却忘记了你现在的身份。” 六儿抬起脸来,诧异而不解的看着孔妈妈。 “那里面住着的——”孔妈妈抬了抬下巴,看向她身后,“是夫人的婆母,是姑娘少爷们的奶奶,是长辈。她现在住在这里,便是半个主子,有什么差遣,也是你的本分。就算是过了头,你偷偷的哭几句,发泄一通也算完了。可你偏要哭到夫人跟前去,你想做什么?要夫人给你做主,谴责老太太?让夫人背一个不敬婆母的罪名?” 孔妈妈看着她越来越白的脸色,缓缓道:“六儿,你的面子可真大。” 六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额头上冷汗涔涔,话已说不利索。 “孔妈妈,我、我知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只是受不得委屈。” 孔妈妈替她说完,语气依旧平静,“你若受不得这委屈,夫人姑娘便要受委屈受谴责。夫人买了你,救你出苦海,给了你月钱,让你活得比从前体面数十倍,你却要陷夫人于不义。六儿,人可以不知恩,却不能恩将仇报。懵懂无知,不是肆无忌惮的理由。” 六儿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孔妈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今日这番做派,若是放在官爵家里,轻则被发卖,重则杖刑。活不活得下去,端看天命了。” 六儿脸上血色尽失,浑身开始哆嗦颤抖。 孔妈妈瞧着敲打得差不多了,这才扶她起来,拍拍她的手,“记住,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该想的别想,不该说的话别说,这才是奴仆的生存法则。” 六儿吓得不轻,孔妈妈招呼了个促使丫鬟送她回去,自己这才掉头去了主院,汇报周氏。 “该说的老奴已经对那丫头说了,瞧着她是个伶俐的,以后定不会再犯。” 知道她以前在安国公府是有头有脸的管事妈妈,周氏便将她调到自己跟前来,做了自己院子的大总管。 孔妈妈也没辜负她的信任,将院子里的几个丫鬟管得服服帖帖,又对周氏忠心耿耿。今日她提了六儿过来见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