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在与莫离说出那句“战事未必就已陷入绝境,你我所见,未必不是表象,而真正的契机,往往就隐藏在表象之下”的话后,对眼前战事的疑点、破绽进行了一番分析。 当时情景是这样的: 李从璟对莫离道:“耶律阿保机于渤海染疾、归途病重,此事毋庸置疑。耶律阿保机今日指挥契丹大军出击,并亲自出战,全无病态,由此,疑点便出现:其病情乃何时康复?” “病情自好转至康复,自然需要时日。”莫离接话道。 李从璟扶刀而立,慷然道:“不错。假设:耶律阿保机是逐渐好转,至今日大体康复,遂亲自出战——这里面又有疑点。” “疑点便在于……”莫离掏出折扇,一点点打开,轻轻摇晃,“由病重至病轻再到病情大体无恙,此过程中,耶律阿保机竟未对契丹军有任何调度,更未指挥契丹军出战!” “不错。两军在此对峙数日,我等是为等待联军陆续到来,也为等约定之期总攻,可契丹哪有皇都被攻许久,而大军回援后,坐视敌军不理的道理?”李从璟道。 莫离微微皱眉,“是否有可能,契丹同样在等时机?” “有可能!”李从璟慎重表示赞同,“前来会师之部落甚多,大小不一又兼良莠不齐,鱼龙混杂之下,便是你我也不能辨认,这里面是否有假投你我而实助契丹之辈,更不能确认这里面是否会有契丹暗子。因此,对这些部落必须防备,并加紧甄别。” “确该如此。但也只能暗地里甄别,毕竟联军临时组成,若你我动作过大,或者拿人开刀,即便对方真是心怀叵测之辈,也不免令其他部落心生芥蒂。这个联盟,眼下观之,仍旧太脆弱,经不起风浪。”莫离颔首道,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最好是埋下暗桩,等待时机——他们露出真面目时,便是他们败亡之时!而军情处无疑是此中行家——你已令军情处在做这件事了?” “当然。”李从璟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然则纵然契丹是在等待时机,但为混淆视听、瞒天过海,不让我们防备此招,契丹军更会在这些时日发起战斗,吸引我等注意——可惜,契丹军并没有。” 清辉洒在肩上,莫离长发微动,也不知是因夜风还是折扇,他道:“便是坐实此疑点,但破绽未免过于单薄,而这又能说明什么?” “疑点当然未止于此,至于说明什么,且听我缓缓道来。疑点之二,仍在于耶律阿保机出战。”李从璟伸出两根手指,目光炯炯,气度雍容自信,“开战便开战,耶律阿保机方自渤海归来,半载征战又兼归途劳顿,加之大病初愈,甚需修养,其何必亲自出战?渤海战事历经半载,耶律阿保机可从未亲自陷阵过——以耶律阿保机今日之尊,亲临战场已是极限,亲自出战,未免太过了些。” “事出反常必有妖。”莫离悠悠道,“然而妖在何处?” “两点。”李从璟道,“耶律阿保机只有亲自出战,才能让我联军将士看得真切,或者说让我看清楚,由此确信,这位契丹皇帝已无病痛,已重掌全局。此举效果显而易见:打击士气——耶律阿保机的确做到了,事实就是如此。第二点,振奋契丹军士气,而且是极大振奋,这样一来,无论日后耶律阿保机是否出现在战场上,契丹军都能保持士气高昂。” “耶律阿保机为何要如此?”莫离又问。 “在揭开谜底之前,还有最后一个疑点要说。”李从璟微微笑了笑,轻松淡然的笑意,让他显得愈发从容,一股掌控一切的气度油然而生。“第三个疑点,便是契丹战法。” “什么战法?”莫离适时追问。 “主攻幽州军的战法。”李从璟回答道,说出来的话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幽州军乃是联军绝对主力,表面看来,若能击溃幽州军,便能击溃联军。但事实是,这是最直接的战法,却绝非明智之法。攻敌以弱,最优战法,当是主攻薄弱部分,借此打开缺口,再败全军。试想,若是契丹军主攻草原诸部,绝对比主攻幽州军容易得多,而一旦草原诸部军阵被击溃,导致草原诸部溃败,幽州军再精锐又能如何?只能被裹挟败退!” “如此明显的抉择,耶律阿保机怎会不知?”莫离哂然一笑。 “只有两个原因。”李从璟道,“其一,草原诸部中有耶律阿保机安排的棋子,需要等待时机到了发力——耶律阿保机总不能使契丹军打掉自己布置的暗子。其二,耶律阿保机迫不及待要吃掉幽州军,至少是要死死咬住幽州军。” “这个吃相可真是有些难看。可笑的是,为掩饰这个意图,交战中契丹军还佯装去努力攻打过草原诸部。”莫离忍不住嘲讽了一句,“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