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然是。”颜青竹看向阿媛,认真道:“你知道吗?他在我伞上画过一幅山水图,我刷上桐油,烤了出来,到镇上寄卖时,竟卖了将近两钱银子。掌柜的说,有多少,收多少呢。可惜我自己画不出来,就是对照临摹也差了好几条街的样子。” 如今的伞匠,手上都有些一册册的小图谱,大约是前人手中传下的的东西,自己再增补一番,又可传于弟子。需要花花样时,就照着图谱绘制,基本都是常用的吉祥题材,比如花开富贵,锦鲤戏莲,瑞竹鸣蝉,喜上眉梢…… 其实,大多数普通伞匠手上的图谱都会随着时间推移而蒙尘。因为,时下平民爱买的伞,并不是价格稍高的花伞,而是婚丧嫁娶常用,平时亦可以用的红伞,白伞,还有虽不怎么好看,但却十分耐脏的枯荷色伞。 而颜青竹不同,他是个很喜欢做花伞的伞匠,在图样上也经常推陈出新,手中的图册除了颜本益留下的三本,自己也慢慢摸索着绘制了一本小的。 他知道,这世道总是穷苦人与穷苦人做生意,富人与富人做生意。而他,想要做富人的生意。 阿媛听他说,这样的伞竟能卖到两钱银子,顿时瞪大了眼。 “我记得上次在双子桥,你的白油纸伞买三十文一把,卖给村里人的小花伞是五六十文一把。怎么图样变了,就能卖到两钱银子?” 颜青竹笑着看向她,很乐意为她解惑,“沈徵,你知道吧?” “你说的是……前朝江南大才子?”阿媛很是疑惑,大才子跟小小一把油纸伞能有什么关系? 颜青竹呵呵一笑,大有“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的意思。 “沈徵是大才子,也是大画家,他的朋友唐浔也是一位大才子。战乱时,唐浔一家迁往云州,沈徵在素面油纸伞上作了一幅《松壑飞泉图》赠与唐浔。他说云州干旱,送伞让唐浔莫忘故乡山水烟雨,只要不忘,战后便可归来。唐浔一家果然在战后安然无事,又迁回江南。伞上作山水画一时兴起,许多伞画师都争相绘制。只是到得今日,汐州一带有能耐的伞画师不多了,但大抵那些有钱人是喜欢这种东西的,所以我想试试。” 阿媛抿唇一笑,“你这种传为佳话的故事,怎么像戏文里杜撰的?不过我相信这种山水画伞能卖钱,你大可努力试试,慢慢地说不定能临摹得好了。” 颜青竹曲起食指,在阿媛额头上轻敲了一下,“你怎么不给面子,我好心给你讲个故事,你就算心里不信,起码说出来得是信的呀!” 阿媛嘤嘤一笑,忽而想到什么,又道:“你不是说老伯卖画得先下棋的吗?你难道请人帮你赢了棋,不然他为何帮你在伞上作画?” 颜青竹道:“请人?我可请不起。能跟他下棋的,大抵也是有些学问的人吧,人家如何听我一个伞匠差遣?再说,人家好不容易赢了要卖几两银子的画,如何肯让给我?除非我能出大价钱跟他买,但这实不合算。我用的,是激将法!我跟老伯说,‘你在宣纸上作画固然厉害,但这伞面不是平的,只有专门的伞画师才能画好,老伯你呀,恐怕不行’,这老伯真如你说的自负,听不得我说他不如伞画师,当场就给我画上了!” “我在他画摊上转悠不是一两天了,当时得了画,想的就是快些临摹出来。却实在是高估了自己,这种画,与图谱上那些花花绿绿的样式不是一个水准。”颜青竹悟出一个道理,“难怪这山水画伞有价无市,如果一个伞画师有这等能耐,那他何必要做一个伞画师?做一个纯粹的画师,岂不更加体面一些?” “那你前几日去找这个老伯又是做什么?又劝他帮你伞上作画吗?”阿媛侧头问道。 “不是,这次不用画到伞上。自从上次使了法子让他给我绘了一幅,我已有近两个月不曾见到他了。我想,春日多雨,他摆摊那处都是露天的,所以他不能时常出来了。昨日焦三柱从镇上赶集回来,告诉我那个老伯出来摆摊了。我看时间还够去镇上,便决定尽快去找他。心想无论如何,要让他帮我画几幅画,这两个月我已想到一个好办法,不用临摹也能做出伞来。”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