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去和亲之后,自家姑娘便跟失了神魂似的,连自己房门都懒得踏出一步,看着饭照吃、觉照睡,可伺候她的丫鬟们看在眼中,都觉得瘆人、发愁,谁也拿她没办法。 不过这些天来老爷倒是时不时都要问问姑娘的事儿。 倒好像比以前更在意。 棠儿也不知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兴许是因为姑娘近来的状态很让人担心吧? 姜伯游思忖片刻便摇了摇头,叮嘱了一句道:“好好看顾着,过不两日便是她姐姐婚期,她若不想去便不去,也别叫旁人打搅了她,且让她再养上几天。” 棠儿躬身道:“是。” 姜伯游这才面带忧色地转身离开。 回到院中,棠儿看见莲儿坐在屋外头描绣样,便凑过去朝里面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姑娘还在睡?” 莲儿也叹气:“刚睡下不久。” 棠儿无法,看了看手中信,只好先搁在了暖阁靠窗的炕桌上,自去料理屋中别的事。 春尽的初夏,天气还未十分炎热。 两扇窗朝外开着,透亮的日光照着外头碧树庭花,莺鸟声啁啾隐约,有清风絮絮而来,吹动床榻外头轻薄的粉纱帷帐。 姜雪宁侧卧于榻上。 薄薄的春被盖了半身,搭着前胸,许是这些天来过得太过浑浑噩噩,觉也睡太多,午后短眠时总是会做些不好的梦。 一会儿是周寅之的人头,一会儿是沈芷衣的棺椁。 梦境离奇,捉摸不定。 她行走在血淌了满地的宫廷中,周遭皆是迷雾,身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死命地追逐。于是她的脚步也越来越慌乱,最后竟发足狂奔起来。 熟悉的坤宁宫就在眼前。 她松了一口气,冲了进去,可才停下脚步,就看见里面立了一道清瘦纤长的身影。 “芳吟——” 在这瞬间,姜雪宁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对方转过身来,却有些迷惑地望着她。 那是一张清秀的脸,但原本两弯淡眉却被勾勒得多了几分凌厉的冷冽,是见惯了生意场上沉沉浮浮的镇定,只是目中似乎又有些无奈和苦涩。 是尤芳吟。 但不是这一世的尤芳吟。 她看见姜雪宁后,微微怔了一下,接着却有些惆怅地叹了一声:“富有半城也无用,两边下注终究开罪人,谁能想得到大局颠覆竟是源于二十多年前的旧怨?到这时,自然舍财保命为要了。” 旧怨,什么旧怨呢? 姜雪宁想要问个清楚的,可那“富有半城”四个字却跟洪钟大吕似的在她脑海里晃荡回响,一声连着一声,竟让她心慌意乱,直接从这没头没尾的幻梦中惊醒了。 她瞬间睁开眼,翻身坐起。 薄被从她胸前滑落。 外头清风一吹,姜雪宁额头身上皆是一片凉意,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连背后的中衣都打湿了,贴在后颈,一阵阵地难受。 忘了。 她一定是忘了什么关键的事。 最近这大半月来,因未能阻止沈芷衣去和亲,她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来,活得像是行尸走肉,也像是没头的苍蝇,仿佛什么事都引不起她的关注,不值得她去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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