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锦天府,在残阳中静静的燃烧。 这座城中行走的每一个人,都像是失了魂的行尸走肉。 他们望着满目疮痍的锦天府,眼神中说不出的迷茫。 胜利的喜悦和热情终将消退。 人们最终都还得面对现实…… 现实是什么? 现实是一座死城。 一座废城…… 近在咫尺的故乡。 回不去的故乡。 …… 张楚和大刘一前一后走进一片曾名为牛羊市场的残骸中。 仿佛羊肠小路一样的街道两侧,是一幢幢房屋坍塌后形成的废墟。 废墟之中,已经有了一些零零星星的人影。 有老有少。 有男有女。 他们正在用双手,努力的清理着一片片曾名之为家的焦土和残骸。 张楚从他们面前走过。 他们扔下手头的活计,快步走到街道两侧,默默的向他长揖不起。 张楚没停步。 也没回头。 目不斜视的一步步的走过长街。 他们的礼。 张楚受得起。 也必须得受。 他是回来了。 可有很多人。 再也回不来了…… 这片张楚曾经了如指掌的区域。 如今已经找不到任何眼熟的地标性建筑和物体。 但那一股越来越浓郁的熟悉味道,就像是路引一样,指引着他,向着牛羊市场中心走去。 张楚甚至能分辨出,这股味道里,缺了那几味辛香料。 “老二这是要砸我的招牌啊!” 他偏过头,对大刘笑道。 大刘跟着笑了笑,目光却注意到,大哥的双眼有些泛红。 再往前行了几步后。 像坟堆儿一样的密集残骸中,突然出现了一段儿平整的地面儿。 在那块地面上。 一间破破烂烂,看起来挡不住也挡不住雨的木板平房,突兀的耸立在残骸之中。 平房外拉着遮雨的油布。 油布下一侧摆着几张用破木板钉起来的简陋桌椅。 另一侧架着一口大铁锅,还咕嘟着热气儿。 张楚只是扫了一眼,目光就定格在了挂在油布上的木板招牌上。 那是一块很简陋的招牌,就是在一块厚实木板上用红漆写了几个字,字还写得一个大一个小,就像是刚进学的稚子的涂鸦之作。 简陋的招牌,经历了太多的风雨,红漆写成的字迹,已经脱落得七七八八。 只能勉强辨认出字迹:张记杂碎汤。 但张楚一眼就认出了,这块招牌,就是当年牛羊市场第一家杂碎汤摊子开张时,他亲手写的招牌。 当年锦天府大撤退,余二什么都没带,就带着这块招牌,去了北饮郡。 后来在太白府开杂碎汤摊子的时候,挂的就是这块招牌。 没想到,他最后又带着这块招牌,回来了。 不知怎么的,张楚看到这块招牌,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止都止不住…… …… 余二站在大铁锅后,远远的就望见了张楚。 但他没有迎出来,就像一个见惯了大场面的酒楼掌柜那样,气定神闲的等待食客上门。 只是一张沧桑的老脸,都笑出褶子了…… “楚爷。” 他轻声呼唤。 张楚用力的搓了搓面颊,换上了一脸笑容,大步走进杂碎汤摊子里:“小二,来碗地道的杂碎汤,敢拿次货忽悠爷,小心爷点了你的摊子!” “哈哈哈!” 余二大笑:“左右是您自个儿的摊子,您要不心疼,尽管点!” 他揭开锅盖,鲜香的麻辣味道扑鼻而来。 张楚瞥了一眼,就见大锅里隔水温着一大碗面上漂浮着厚厚一层红油的杂碎汤。 他又笑了笑。 这老货,说他蠢吧。 他又精到可以提前打听好自己的行程,预备好吃食等他来。 可说他精吧。 他又蠢到冒着随时都可能城破家亡的危险,拖家带口回锦天府坚守他们的家。 张楚的确没想到。 当年那么多弟兄,结果竟然是看起来最现实、最老成的余二,最为理想主义…… 张楚笑着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余二忙开了。 “浑家,把俺藏的那半坛子老酒温好了,送出来!” “来了来了!” “老大,老二,出来给伯父磕头。” “来了来了!” …… “乌大少的事,办清楚了?” 余二一边给张楚斟酒,一边低低的问道。 张楚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他酒够了,口中淡淡的“嗯”了一声,转而问道:“你的身子骨怎么样?” 余二一听,就知道大哥不愿意多谈这个话题,当下抬了抬胳膊,笑到:“除了有些不大利索之外,都挺好的!” 张楚随手轻轻一拳砸在他胸膛上。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