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 姬扬拈了两枚落叶, 袖子一晃便把它们幻作两个小马扎, 两人坐在竹影里, 又像七八岁时那样近。 宫雾到底是饿了,他递热汤过来,自己也就接过来抱着小口小口的喝。 喝到一半, 忽然发问:“你真是修无情道的么?” “嗯。”姬扬抬眉:“怎么?” “那你对我这样好, 都是哥哥对妹妹的好?” 姬扬淡笑:“是亲哥哥对亲妹妹的好。” 宫雾双手都捧着小瓮,低头喝了一大口鸡汤:“喔。” 她心里有颗花苗还没探出头,就被铲子拍平压进土里。 真不开心。 姬扬望着她,偏偏又挑起宫雾最不想理会的话题。 “这几日宾客们都是来向你道歉的。” “我同严宫主接待了几日, 一直有人想当面对你说声对不起。” “说了又怎样呢?” 宫雾忽然按住了汤勺,仰头看他:“我怕我会咬人。” 她看着他的眼睛, 一时间有了许多勇气,把不敢讲的那些话都说出口。 “我会恶声恶气的问他们怎么现在才知道吃亏,骂他们怎么修仙这么多年还拜高踩低,问他们怎么澄清我们月火谷的名声。” “我会变得不讲道理,不见好就收,不温善不好哄,可能还把师父都吓一跳。” 姬扬眼底漾出笑意,未察觉自己的声音都轻柔许多。 “你咬人才可爱。” “想骂人就骂,想发脾气就发出来,不接受原谅就不接受。” 宫雾迟疑地说:“可我的名声已经很糟了。” 师兄原本在漫不经心地培土,听到她这句话时似是突然认了真。 他放下花铲,把凳子也拉近一些,突然离她很近。 宫雾前面刚把心里的花芽拍扁,不敢再对姬扬有什么非分之想,距离倏然拉近时怔了下神。 姬扬长得真好看。 睫毛纤长,脸庞清俊,像洞窟仙画里走出来的出尘之人。 她临时忘了自己刚才在和他说什么,转而安静注视着他的脸。 “小雾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是被所有人都尊重敬畏,或者从此再也没有人说你半句的不好?” 宫雾眨了下眼,许久才收回视线,垂眸摇了摇头。 “我不需要那些。” “我不希望我身边的人,因为我被牵连。” “就像之前几乎所有仙门都说我是妖女,连月火谷都被断了几条货线,师尊还有其他兄长姐妹都因此被波及。” 那件事像一把锉刀,狠狠磨掉她内心天真的一部分。 以至于最近几日连番有人登门道歉,她心中深处仍有阴暗一面,想把这把刀调转后对向那些中伤过月火谷的人。 她话还没说完,手被牵起,很郑重地握了一下。 师兄的手掌修长宽大,像是能把她的手完全陷进去。 “你怎么没有想过,全谷也是因为你扬眉吐气,因为你光耀门楣?” “是因为你,我们才夺得群门之首,在元贤仙会上直接夺魁?” “是因为你,月火谷才从无名无份的边远小派,跃然变成如今百派来拜的中心。” “你不能只看见那些真真假假的错,你还做过那么多对的事,”他注视她的目光炽烫真挚,声音里皆是笑意:“小雾,你明明是那么好的人。” 宫雾被他夸到失神,仿佛在听别人的事。 “我很好?” “你很好。”姬扬笑意加深:“即便是生气咬人,也一样很好很好。” “走吧,我带你去牡翼宫。”他牵着她起身,把两个马扎变回落叶,袖风一拂便落叶归根,让它们随着时间慢慢滋养花土。 有师兄亲自做她咬人的底气,宫雾雄赳赳气昂昂去了牡翼宫,路上还把记仇小本本复习一遍。 一进殿中,花听宵坐在旁侧,开口道:“这位是知白观的挽辰长老,后几位你在元贤仙会时应该见过。” 宫雾一见那几人的面孔,身体一僵,显得防备又紧张。 姬扬给她捋了捋后背,温声说:“咱们先坐,有事慢慢听。” 几位长老里,还混杂着先前那个连声喊救命恩人的老人,一见宫雾便不住作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