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小满也说不准。 她起身吹熄义母屋里的油灯,嘴里只说:“再等等他。” —— 审讯室日夜灯火通明。 大理寺丞肃然坐在案后,啪的一拍惊堂木。 “堂下老仆,如实召来。你家主人的旧宅,地下暗藏密道数条,纵横交错,你可知情?” 头发花白的布衣老仆跪在堂下,扯着嗓子高喊:“你说啥?” 大理寺丞喝道:“小声些说话!你家主人的旧宅,地下密道纵横交错,你可知情?” “你说啥?!” “密道!地下密道!!” “你说啥?!” “……” 一墙之隔,晏容时以木塞堵住铜管,坐回黑漆木长案后。 镇纸压住面前三大张供状,他逐字逐句细查。 五月里,河童巷这处空置的旧宅被晏八郎往外传递消息,事发当时便提审过一次老仆。 老仆一问三不知,最后无罪释放。 当时的提审卷宗上,同样记载着一溜排的“你说啥?” 结案语写道:“年纪既长,更兼聋瞎。查无可查,无罪释审。” 指节轻轻地点了点“聋瞎”二字。翻过应家母女的最新供状,逐字细看。 在应小满的许多口供当中,圈出几句对话。 “裙子都脏了。” “待会儿继续扫。先出来喝药,我马上要出门了。” “出门去哪?” 老仆清扫夹道的那个清晨,应小满端着药碗等在夹道口,两人之间的短短几句对话,分明有来有往。老仆即使聋瞎,也不是全聋全瞎。他听得见,看得见。 再次拔开木塞,铜管里传来的提审动静响彻石室,嗡嗡地回荡。 隔壁审讯室里,大理寺丞崩溃高喊:“你这老仆可识字?本官把问话写给你看!” 老仆中气十足地喊:“你说啥?!” “识字!你可识字?!来人呐,把笔给他!” 老仆惊恐高喊:“你们要干什么!有没有天理了,你们硬塞什么东西给小人?小人可没偷!” 旁边一个看不下去的文吏插话:“寺丞忘了?老仆不止聋,他还瞎啊。如何识字?” …… 木塞重新塞住。 晏容时在长案上铺开白纸,思索着,连续画出几个三角: 幕后主使——朱臣年——晏八郎。 幕后主使——朱臣年——应小满。 笔锋一转,新添上几个人名。 应小满——义父庄九——方掌柜。 晏八郎(传递消息)——方掌柜(转递消息给某处)—— 晏容时(遇袭)。 庄九(故人归还五十两银)——方掌柜。 卞评事(等众多低品阶官员)——方掌柜(买卖精铁,收集武器,供给北国)。 白纸落下的线索乱如麻线,仿佛蜘蛛网般往四面延伸,把众多人物牵扯在内。 关键节骨眼上被灭口死亡的朱臣年,格外凸显出重要性。 他思索着,往朱臣年的名字上画了个圈,写上一行小字: “幕后主事,可是郑相?还是另有其人?” 幕后的主使之人,借朱臣年的一张利嘴,说动晏八郎传递消息,开春时暗杀自己这主审官,企图阻止国库武器倒卖大案追查下去的意图明显。 但幕后之人沉寂数月,第二次出动朱臣年,居然找上了和国库武器大案毫无关联的应小满。 幕后之人的目的为何? 面对着蜘蛛网般的人物关系,晏容时思索着,在应小满的义父:“庄九”的名字上,重重画了个圈。写下一句话: 【旧人前来归还五十两银】 之前提审方掌柜时,关注点着眼在“旧人”的恩怨之上。但朱臣年当街拦住应小满,再度吐出同样这句话时,便不能轻易忽略过去。 提笔写下关键句子后,翻开方掌柜的厚厚大摞供状。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