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骗沈云亭,让他养好身子明日再来,这是场持久消耗战,千万别先把自己耗没了。 可他聪明,一点也不肯上当。 只守在她屋门口,寸步不离。 直到嘉禾从门内开口道:“沈云亭,我想吃饺子,要你亲手包的。” 时隔多日嘉禾同他说的第一句话,沈云亭眼眶染上了红,他明白是嘉禾想骗他走。 可他答:“好,我这就去。” “你等我回来。”他向她祈求道,明知道她不会等他回来。 可他答应过要纵着嘉禾。 程景玄轻叹了声,上前扶着病中的沈云亭,亲自送他回了太师府。 沈云亭走了,嘉禾带着行李上了停在后院侧门的马车,寂静深夜,她悄然离开永宁侯府,朝京城城门而去。 沈云亭回了太师府,终于脱了力倒在了正门前,昏沉不醒。 嘉禾独自拿着行李坐在马车里,寂静深夜,只能听见马车车轱辘在不平的路面上滚动的声音。 她回想自己与沈云亭在一起那段长长岁月里,曾有很多次机会能够摆脱他,为什么那时候总也没有离开他? 因为她同沈云亭在一起的日子,不全是坏的,他们也有过相依欢愉的时候。每次想脱离他的时候,总会在最难过的时候,想起他曾经的好。为了那一点好,又开始心软给自己希望。 她紧了紧手里的包袱,心想程嘉禾真不是个坚强的人。 嘉禾撩开马车车窗朝外看去,繁星夜色之下,街巷空无一人,马车穿过东街,约走了两个时辰,天亮前到了城门口。 晨曦微露,嘉禾在城门前遇见了熟悉的人。 银朱坐在太傅府马车上,猛烈的风不停吹开马车车帘。嘉禾透过车窗望见了银朱。 前些日子太子下了令,命银朱伤势恢复便即刻离开京城,永远不得回京。 此时此刻,她应是正好要离京。此一别,再也无法回到生养她的土地。 银朱面上缠着一块纱布,将她被火烧毁的侧脸遮了起来,隐约可见她从前明丽的容貌。 烈烈风吹过她缠在脸上的头纱,嘉禾瞥见她脖颈上被绳索缠绕过的红痕,那红痕直至颈后。 银朱寻过死了。 也是,像她这般骄傲的性子,宁可死了也不愿意同现在这般在这世上浑浑噩噩渡日。 嘉禾恍惚间想起第二世的那场宫变里,宁愿困死在东宫死得骄傲,也不要苟活下来给她爹丢人的银朱。 ——“出去了又能怎样?废帝遗孀任人践踏,一辈子听着别人的嘲笑声。死在这倒好了,前朝东宫的江良娣,这个名头不会太给我爹爹丢脸。” 隔世的话,言犹在耳。 银朱,善恶难辨矛盾之人。 嘉禾不会原谅她从前做过的恶,也不会觉得她有如今这样的下场很可怜。 只有句话,隔了一世,想告诉她。 “银朱。”嘉禾出声唤她。 银朱循声朝嘉禾望来,往日灵动的上挑凤眼似一潭死水。她知道自己愧对程嘉禾也愧对自己,可她不能认输低头,低下头眼泪会掉。 银朱看见嘉禾伸手指了指前方,而后听见嘉禾大声朝她说了句话。 “向前看。”嘉禾道,“银朱,向前看。” 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对银朱说这句话。 她死过,在绝望中死去,也绝望地去寻过死。曾经懦弱,无能,没有勇气去面对惨淡的一切。 再到一步一步从深渊站出来,告诉自己要坚强一点,用力挣扎着想好好活着。 这普通又残酷的人生,难以改变,无法逃避、推脱、无视,只属于她自己。没有人能代替她活着,所以才要为自己好好活着。 向前看。 她对银朱说,也对自己说。 银朱怔住,望了眼嘉禾,侧过头不再看嘉禾,却不知怎地想起了她爹爹。 她的爹爹一向最在乎名声和官位,她惹出了祸事,爹爹为了不拖累他帝师严父的名声,不顾她身体未愈将她关在了祠堂。 “我错了,爹爹。”她从祠堂狭小的气窗向站在祠堂外的爹爹示弱,想从爹爹那求一点安慰。 却只得了爹爹一句:“的确错得离谱,要使坏就坏彻底,不够坏,还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用。” 阿娘去的早,爹爹因阿娘难产之故,并不怎么喜欢她。她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有爹疼,尤其羡慕程嘉禾。羡慕她能骑在永宁侯脖子上,而自己连爹爹一句疼人的话也得不到。 她记得小时候她作诗得了第一,爹爹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