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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节


笋汤,乌鸡肉质鲜美,韧而?不?柴,酥而?不?腻,教她一时觉得奢侈,她已有近半年的光景,未曾喝过吕氏煲过的高汤。

    要晓得,她是无家可归的人,崇国公府已被抄封许久,她只能栖住在公廨后院的官邸,不?过,适逢月底,她便会到?府中,躬自洒扫庭除,荒庭滋长萋萋蔓草,汲水的井,常生?出旅葵。朱峦本欲延请仆役清扫,但被温廷安峻拒,她洒扫庭除,是在赎一己之罪。

    竺少卿的新迁之筵,温廷安喝了整整两盅乌鸡玉笋汤,这教竺夫人一时受宠若惊,说得暇务必常来造谒。

    目下的光景之中,竺少卿清了清嗓子,凝声道:“我若致仕,本是需从?右寺所带的徒弟里,挑拣出一个合适的人选,但我并没有发现合适的,故此,这选人的事,要给阮寺卿来代劳了。”

    言讫,便给上首座的阮渊陵敬了一盏酒。

    “那我可不?会放水。”阮渊陵酌酒后,继而?淡声道,“在新右寺少卿甄选出来以前,竺卿的公牍作会悉数移交给廷安,目前,竺卿遇到?了一桩棘手的事体?,不?妨同她说一说罢。”

    竺少卿咂舌:“这般轻松的时刻,居然也要谈公事么?”

    阮渊陵面?无风澜,仅作浅笑:“这一桩事,关涉国是,意义重大,廷安早了解些也好,当然,”他?对吕祖迁、杨淳二人说道:“你们?也认真听一听,等磨砺好,熬够资历,便可以往上走?一走?了。”

    他?默了会儿,对周廉道:“你脾气有时虽莽直了一些,但将后生?二人都带得很好,这一桩事,你也务必跟进。”

    这一番话?显然像是一盆鸡血,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在座每位年青人,他?们?陆续起身,腆然地?斟酒,学大人样儿,青涩又拘谨地?对阮渊陵承恩言谢,温廷安受到?了氛围的熏陶,遂对竺少卿好奇道:“究竟是什么案子,竟然能让您觉得这般棘手?”

    谈及公事,竺少卿那堪比弥勒佛般的面?容,笑意渐收,正色道:“相信你们?近日以来,也有略有耳闻,时近秋冬交嬗之季,秦岭淮河以北的两府州路,屡受蝗灾之侵袭、秋汛之漫湮、霜冻之迫害,时疫频发,民无屋可宿,无地?可耕,民众饿殍遍野,是以,成?康帝下了一道敕诏,诏命写,亟需于一个月内解决北地?疫民的粮食问题。”

    半年以前,恩祐帝中道崩殂,储君赵珩之黄袍加身,正式登上帝位,改年号为景淳,成?康是他?的帝号。成?康帝继位以后,致力于文武兼治,剥除大量的繁冗官职,他?励精图治,虽不?崇尚仁德之治,但不?论是朝庙之上,还?是江野之下,皆敬他?是一位颇有政绩与抱负的明君。

    登基那夜,赵珩之对温廷安许下一桩两年限约,她此前在东宫明确坦白了自己的心意,但赵珩之显然不?在乎她是否心悦于他?,他?说,『因为你的年纪太轻了,朕就许你两年自由,两年之后,朕会亲自策办封后大典,纵任你要逃,不?论逃到?天涯,抑或海角,朕也会亲自寻到?你,你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撇去这个两年限约不?议,在温廷安眼中,赵珩之是极为沉得住气的男子,但面?对北地?的时疫与灾情,他?居然下了一道如此强硬的敕牒,行事风格变得雷厉风行,可见灾情是何其的严峻,竟是触怒龙颜。

    “可是,”她纳罕道,“北地?诸州的粮食问题,这不?应当是内粟司农与户部该管辖的事务么,为何要教大理寺接盘?”

    竺少卿捋须,露出一副讳莫如深的容色,“这可就有讲究了,恩祐帝时期,司农与户部早已生?出诸多蠹虫,尸位素餐,中饱私囊,搜刮民脂之事俯拾皆是,成?康帝或许早就留意到?了此种隐患,得登大宝以后,便开始敲山震虎,这一会儿,你去农部与户部走?一趟,不?论是侍郎、还?是尚书,都是人去位空。”

    温廷安可算是听明白了:啊,原来是贪官污吏落马了,一时半会儿,寻不?到?合适的能人志士来继位,是以,现在的农部户部集团基本处于瘫痪的状态,余剩一堆虾兵蟹将老弱病残,诸事百废待兴。

    “国帑粮仓大开,虽已拨粮赈济至北地?,但对于百万难民而?言,这些粮食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七日前的廷议,官家决计从?岭南之地?入手,提出南粮北济、南水北调、南药北治三策,大理寺负责『南粮背济』。”

    温廷安看到?一份敞阔的大邺舆图在近前铺开,竺少卿圈出了一个地?方,那是秦岭淮河以下的粤南之地?,仅一眼,她悉身袭上了浓深的颤栗,下一息,听阮渊陵道:“廷安,你要借粮的地?方,便是在岭南。”

    竟是她的祖父、父亲和叔伯所流放的地?方。

    假令此番要去岭南,就必定要和他?们?正面?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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