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二十六年,大事频频发生,夏言手中掌控的权力达到他仕宦生涯以来的巅峰,他本人也陷入某种亢奋状态,全国上下、京城内外,处处都有他的影子,北马南船都笼罩在他的影响之下。 在西北,曾铣于五月份发动战事,复套计划开始启动;在东南,办事极认真的大臣朱纨被任命为巡抚,拥有提督浙、闽海防军务的极大特权! 该来的,还是来了。 由于有这么多大事同时发生,锦衣卫指挥使嫁女、新科进士娶妻这样的事夹在期间便显得微不足道。李彦直官职卑微,这时又不敢大建府邸,只将同利分店左侧的四合院装修了一下,便迎娶了陆小姐过门。 对于曾铣的行动,嘉靖仍然给予了支持甚至嘉奖,这让夏言更加的春风得意,而新房之内,李彦直正抱着新夫人道:“这次可委屈你了。”他觉得委屈了妻子,是因为这次的婚礼实在不够风光。 他妻子捏着他的鼻子道:“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李彦直想了想说:“我给你画眉吧。” 陆尔容一下子笑了起来,羞他道:“不害臊!一点志气都没有!” “哦,那你想怎么样?做一品诰命夫人?” “一品诰命,那肯定是要的。”陆尔容笑眯眯道:“不过我总觉得啊,我家相公将来给我的,一定不止如此!要不然我干嘛嫁给你!” 李彦直哈哈一笑,说:“还有比一品夫人更高的么?” 陆尔容道:“夫君得偿所愿,青史留名,做妻子的与有荣焉,便比什么一品二品夫人都好了。” 李彦直的志向是什么?他望向东南,又望向九重,压抑得很厉害的心里藏着不能说的事情,什么时候才好冲口而出呢? 他忽然想起了东南的另外一个女人,那人从来不肯与他分享这些的。“此刻却不知她怎么样了。” “你怎么了?”陆尔容问。 “哦,没什么。”李彦直道:“我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带你去福建。” “哦,是哦!我都还没拜见过公公婆婆呢。” “还有我哥哥……等其他的亲人……”李彦直说。 在京为官,一时半会是走不开的,因此李彦直便命蒋逸凡南下去给家人报喜。蒋逸凡本以江南为乐土,来到京师后就连江南也不喜欢了,不乐南归,抱怨道:“三舍,你把我当跑腿的了!唤来唤去的!” 李彦直道:“我又何舍得叫你奔波?但报喜事虽小,却也得是个极亲近的人代我前去才是。再说,我还需你去帮我看看福建那边是何光景。虽然我们南北有书信往来通讯,但有你亲自去看看总不一样的。” 蒋逸凡这才知道这一次南归是有政治任务的,方答应了。 李彦直又嘱咐道:“到了福建,别的不打紧,最要紧的是无论如何要见到吴平和陈羽霆。我没话问他们,但想听听他们有什么话对我说。”顿了顿,又道:“你南下时,无论见到他们做了什么事情,都不要怪他们。” 蒋逸凡奇道:“他们会做什么事情?” 李彦直不答,却道:“这次既然仍是朱纨巡抚闽浙,恐怕你到了福建时,那边的情况会……会不是很好。也许羽霆他们要质疑我们在北京的事情,到时候你就跟他们说,今天的事情,在十二几十年前就已经定下了,这场病我们没来得及治标,我们现在力图改变的,是数年之后,或者十数年之后的事情,是要治本。就这样说吧,如果他们仍不能理解我,那我也就没办法了。” 蒋逸凡笑道:“大家都知道我们要做的事业是什么,在六艺堂的书不是白读的,怎么会忽然质疑你。” “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没那么长远的,尤其是被眼前的事情困住时。”李彦直说:“你到了福建就知道,也许到时候连你都要怀疑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个人毕竟很难同时顾及南北,我在北上之前对南边的事态会恶化已经有所准备,到时候你记得帮我留心吴平的态度就可以了。” 蒋逸凡即日南下,先到尤溪转了一圈,报了喜,然后便转泉州,来到这里不禁吓了一跳!如李彦直所说,这里果然是一片通过书信感受不到的可怕景象! 原来自朱纨巡海道,采部分主张强硬禁海的官员士绅的建议,认为不革渡船则海道不可清,不严保甲则海防不可复,这回他可是完全认真起来,而非新官上任三把火,乃是真正地在推行海禁!他要以雷霆手段来恢复东南的安定,把这里的社会秩序按照纸上的规定来进行整理! 朱纨在朝中有夏言呼应,手中又掌控着军政大权,命令一下,层层逼迫下来,把处于黑白之间的出海灰色地带都禁绝了!他又推行严厉的保甲制度,对关卡道路严加搜寻,蒋逸凡虽是一个举人,来到闽南时也被盘查了好几回,至于道上的商旅运输成本就更大了!就算筹集了货物,运到泉州以后也十九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