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方莹打来的。真奇怪,这是曾经让我再熟悉不过的号码儿,我刚才怎么竟然一下子没认出来? “高飞?请问郝桐在你那儿吗?”方莹客气得有点儿出奇。 “不在。你找他有事?” “嗯。”方莹轻轻应了一声儿。 “我也在找他,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我明知故问。 “我……不知道……”她顿了顿,突然歇斯底里起来:“高飞,你一定要把他找到啊,我……我害怕死了,真的!” 这前后的语气变化太剧烈,我心里猛地一抖,连忙追问: “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唉!我……我真的不是……不是……故意的!” 她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别哭!你快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我冲着电话吼。 我这一吼,全酒吧的人都抬头看我。不过方莹好歹不哭了,只抽搭着鼻子说: “你……你能来我家一趟吗?我……我给你看样东西……” 这时酒保终于从小屋里出来了。 他耸耸肩告诉我,屋里的人不知何时都走了。 那间屋子原来也是有后门儿的。我冲出酒吧,桐子的小跑车果然不见了。 我在马路边儿上站着,没立刻走向我自己的汽车。大街上的温度很低,旧金山的夜晚总是阴冷阴冷的,不分春秋冬夏。 好在我正浑身发热,冷冰冰的温度正好帮我降温。 什么东西落到我鼻子尖儿上,凉凉的。我抬头往天上看,细如蛛丝的小雨正飘落下来。 我暗自吃惊。现在是几月?八月底而已。这是加州的旱季,怎么突然就下起雨了?我到湾区三年了,这还是头一回在八九月遇上雨。 雨好像玩儿捉迷藏的小孩子,在被我发现之后,就撒着欢儿地越下越大了。 冰凉的雨滴陆陆续续落在我的额头上,脸上,还有后脖颈子上。这下儿我彻底清爽了。 我决定立刻到方莹家去一趟。 不能不承认,我心里有点儿忐忑,因为我不知道她要给我看什么。我甚至开始怀疑她要给我看的东西跟我也有关系。我想不出我有什么事情可以作为把柄。可桐子呢?他难道就有吗?又能是什么呢? 5 方莹宿舍的客厅里很暗,只有一盏台灯亮着,在漆黑的窗户上投上幽幽的影子。方莹抱着枕头缩在沙发的一角儿,低着头,脸色虽然柔和,却苍白得仿佛曝光过渡的艺术照片。 “那儿离重庆还远着呢,要坐四五个小时的汽车。我真的就是想去替他看看他爸,可我赶到的时候,他爸已经去世了。他的两个弟弟都戴着孝,他妈妈神志不大清醒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一听见我提到郝桐,就一把抓住我不放手,后来见谁都说,说……。”她迟疑了一下儿,“说我是她儿媳妇。” 她咬了咬嘴唇儿,突然抬头看着我说:“你知道吗?每次听她这么跟人说,我……我心里都跟刀割似的难受!可我能怎么办呢?她是个疯疯癫癫的可怜女人,我总不能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吧?” 我不想看她的眼睛,所以扭头看向窗外。一团漆黑中隐约能见到树的影子,张牙舞爪地站在外边儿。 “所以我陪了他妈妈三天三夜。我本来不想待那么久的,可他哥哥弟弟都说,自从他爸闭眼,他妈一直闹,谁也劝不住,直到我来了,她才好多了。不过还真是,我去的第一天她还一直特歇斯底里的,到了第二天她就好多了,不哭也不笑,就安安静静地拉着我的手坐在那儿发呆。到了第三天,她突然把屋里其他人都轰出去,把门窗都关严实了,然后趴在我耳朵上,小声儿问我知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我说记得郝桐说起过,叫许秀芬。她突然就笑了,她说她其实不叫许秀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