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客人多,所以开晚些喽,最后一桌客人干干(刚刚)走,我出来锁门。”林老板扭头往回看一眼,我顺着看过去,那馆子是座两层小楼,两扇木制的大门像极了林老板家的红漆大门,屋顶的霓虹组成四个红色的大字“东升酒家”。 “真巧啊,今儿晚上把车停您门口儿了!”我没话找话。 “是哦!真巧,干脆进来吃宵夜啦?”林老板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加重了,眼睛又变成端午的月牙儿。 “谢了林叔,那多麻烦您哪,我看我还是……” “不麻环(烦)不麻环!一点也不麻环,缓(反)正我自己也要吃的!快进来进来啦!” 我不推让还好,我一提“麻烦”两字儿,林老板立刻非常坚决地打断我,而且干脆拉住我的手往饭馆里拽。 我一时想不出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儿,索性跟着他走进店里。 林老板泡了壶茶,从厨房冰箱里拿出几碟儿冷盘。他本来说要炒几个热菜,我硬拦着没让。他随即又取出几瓶儿青岛啤酒来,不由分说一口气儿连开了两瓶儿,边开边说着:“来,来,呵呵,我们中国的骄傲啦!” 他可真是个爱喝的人。冲他身上的酒气,我猜他肯定一直没闲着。我说:“好家伙,您悠着点儿,这要都喝下去,今儿晚上就得放在您店里了!” “放?放什么?”林老板一脸诧异。 “我自己呀,呵呵!我是说,我自己就开不回家了,就得睡您店里了!” “好哇!就睡在这里吧!没问题啦!我这里睡会很舒胡(服)的。我自己经常睡在这里!这下可以换心(放心)喝啦!呵呵!” 他开怀大笑,我却反而有点儿哭笑不得。他真是个实在人,在他面前用不着一点儿拐弯抹角儿,即便你用了,他也看不明白。看来美国还真是个奇妙的地方儿,老实人能凭辛苦发财,而且发了财也没变世故。 “今儿生意不错吧?”我问。 “不错!不错!”林老板连声说着,同时用力扭头去看墙上的钟。白衬衫的领子一下子翻开不少,露出他青筋暴露的脖子和油光闪亮的锁骨来,“一直蛮(忙)到……快三点喽。” 林老板手底下忙活着摆餐具,麻利得好像赌桌上的庄家。 “那可够劲儿啊,怎么就您一人儿?” “另有两个伙计,我刚叫他们先走喽。” 林老板在倒啤酒了,动作一气呵成,气泡不多不少,液面正好和杯子口齐平 “嚯!这么大的店,俩人就够了?” 我环顾四周,光一楼有二三十张桌子。听方莹吹嘘过,这馆子在中国城算大的,一年的营业额差不多能有五六十万。 “两个哪里够?平时要十几个,今天晚上算那个……”他抓抓头皮,随手在裤子上蹭了蹭,“OT(加班)喽,哪里能把伙计都叫来?现在生意难做啦!” 林老板连连摇头,那表情好像已然倾家荡产。看来世故还是有一点的——至少懂得哭穷。我在心里偷偷算了算:即便今儿晚上二十个伙计全来加班,每人每小时开八块钱,归了包堆也就四百八,还不够他房子里的一片地砖——方莹早跟我们显过,林老板的豪宅至少值两百万。 林老板和我连干三杯,第一杯庆祝千禧年快乐,第二杯他祝我学业有成,第三杯我祝他财源广进。 三杯酒一进肚子,酒瓶子立刻见了底儿,林老板的精神头儿也跟着死灰复燃了。他大声儿叫着痛快,迅速把空杯子又都斟满了酒。 我说:“林叔再喝我可真趴下了!” “那不会,那不会!你看我还没醉呢!”他使劲儿地摇头。 “我哪儿能跟您比啊,上回在您家,一连几杯威士忌都没事!” 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我本来就不很会喝啤酒,而且干干(刚刚)还有朋友来我这里吃饭,我陪他们喝过wine(葡萄酒),这样一混,再两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