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个眼色,忙赶前见礼。 “下官等见过梅大人。大人当真龙姿凤表,此番路途契阔,有失远迎,州牧大人略备薄酒,已恭候多时了,请,请。” 梅长生神色清谡,略略颔首致意。 他观顾酒楼两傍,见隔壁是一间客流很盛的点心坊,新出屉的糕饼甜香飘荡而出,目光微动,道声稍等。 当地官吏大眼瞪小眼,只见这么个风姿矜贵的人物迈步走到那铺子,问点心怎么卖,什么点心好吃,哪样是甜的哪样是酸的,问明后选了几样,请店家包得精致些送去下榻的驿馆。 几步路的功夫,此事便传进了二楼雅厢的杨青昭耳里。 这位年过半百的阜州牧面对一大桌酒菜,与邀来坐陪的当地丝绸富商互相对视,捋着黑白掺半的胡须狐疑道: “这位巡抚大人什么意思?点心,打包,莫不是暗示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一人沉吟道,“正菜之前要点心,这位大人的胃口怕是不小。” 这厢兀自惊疑,梅长生已款款然上得楼来,进门与杨青昭寒喧过后,目光不动声色地巡视一遭。 这一桌非官即富的人物,其他深浅一时看不出,却皆似有海量的人。 果然,众人将梅长生让上主位,开席后先恭维着轮番敬了一巡酒,而后便是真正的“酒”宴。 什么酒烈上什么,哪坛斤重上哪坛,但凡梅长生略提一句税册,那觥筹又源源不绝地敬上来了,顾左右而言他的功夫可谓是登峰造极。 他要动人家的钱袋口,人家便给他一个下马威。手持御令是一回事,可还有句话,叫现官不如现管。 梅长生眉目嚣然,尽数承下。这场酒一直从中午喝到黄昏,一圈的人趴下了大半桌。夕阳照入窗阁,将梅长生锋峻眉弓上晕出的两道酒红染得更红,他抬手,扯动喉结下裹束严实的白色襟领,翘起薄秀的唇角:“杨大人,还喝么?” 杨青昭设这一宴的醉翁之意,第一步便是将梅长生灌醉,所以这一桌人数他喝得最少。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从梅三爷那儿得到的情报居然有误。 不是说梅长生打小不沾酒,是个三杯就倒的人物么,怎么到了这会儿,他的眼神比自己还清醒! 那双眼睛,收了笑意,像毒蛇冰冷的信子。 把杨青昭额角的冷汗当场就盯了下来。 自己错估了他,这个年轻后生比想象中难缠。 心思电转,杨青昭瞬间换了副笑脸,叫伙计上了醒酒汤,满面堆笑道: “下官一心想着招待好大人,一不留神热情过了头,惭愧惭愧,实是杨某这地主之谊没尽好啊——梅大人,先喝盏汤醒醒酒?” 梅长生嗓音沉哑地笑了一声,说不必,从袖中取出一条雪白丝帕,漫然掸了掸沾染酒气的衣襟。 而后松开手指,那帕子飘然坠下,他顺势倾颓身子,一巴掌拍在杨青昭的后脖子上。 “啪”地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 酒是热的,那颀长冷白的手指却冰凉。 “不是大人的地主之谊未尽好啊,”男子一身的君子风度仿佛被下肚的烈酒烧了个殆尽,形骸放浪,眯眸肆笑做醉语:“梅某瞧着,怎么像阁下这颗脑袋没长好呢,再好的酒,没了脑袋,老兄你说,可该怎么喝?” 杨青昭的心凉了半截。 他当了半辈子官,头一回被人这么单刀直入的威胁。梅三公子先前给他介绍这堂哥的为人行事时,可完全不是眼前这说法啊。 岔子已经出了,他咬咬牙道,“梅大人,明人不说暗话,下官跟您说句实话吧,这阜丝为何珍贵,物以稀为贵,若一旦改稻为桑全面量产……” 他决意说正事了,梅长生反而抬起一只手止住杨青昭的话,笑笑,“本官醉了,大人说什么,本官听不分明。” 杨青昭心下郁闷,哪有酒醉的人会承认自己喝醉,他眼珠悄悄一转,试探道:“既如此,下官为大人在后头备好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