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辆宽敞古朴的漆壁实木马车,比起上回去行宫的排场低调了许多,胜在实用,毕竟出京城过禹州之后,要弃车走水路,一切从速从简可矣。 至于仆婢、暗卫、女医、药郎等随扈皆不在话下,宣明珠将迎宵松苔雪堂三人都带上了,给她们一个分配了一个孩子保护。大差错自然出不了的,只不过有备无患,这么着她可安心些。 在城门口见到长身玉立的梅鹤庭时,宣明珠怔了一下。 只见他眉勒玉额带,身穿交领白锦衫,外头却罩了件暗银纹羽缎斗篷,宣明珠问:“梅大人冷吗?” 九月的天气,还只是早晚初见寒凉,怎么也不至于早早就罩上呢子披风。 梅长生闻言,修长的手指拢了下襟口系带,在车帷外轻声回她:“过了寒露,秋气愈肃杀,衣暖些能保元气。殿下也请留意添衣,莫着了风寒。” 宣明珠顺口应了一声,秋气肃不肃杀她不觉,只觉得此人越发讲究了。 检点车马,便要出城,忽有一人从城内赶了来。 法染来送她一程。 梅长生自鞍上居高回眸,那立在青灰阙墙下的僧人高华不染,一双蓝眸平和依旧,遥遥望他淡笑。 梅长生本能地眯起眼,随即,放松手指下的缰辔,回以淡笑,用口型作了两个字:多谢。 多谢你聪明反被聪明误,帮我创造与公主相处的机会。 你想让我离宝山,我便连宝山一同搬走,你奈我何。 “阿弥陀佛。”法染不知有无看清他的示意,澹然合掌念偈,神情中没有了那天夜里的云诡妖冶,又如那不可侵犯的莲花座上仙。 这厢宣明珠听禀,掀帘看见九叔,下了车走来。法染与她淡淡叙别,目光落在宣明珠空荡荡的腕上,容止一瞬,侧头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 见宣明珠红了耳廓,法染收声微笑,转身回行。 来得飘渺,去得玄妙。 二人离得远,梅长生听不见他们说什么,等宣明珠回车上,欲问,又找不着合适的借口。 法染此日现身,在梅长生的意料之外。他不惧法染,但那种无形的威胁还是令他如芒在背。 一行很快出了京城,梅豫在车里陪着宝鸦翻花绳玩儿,一脸嫌弃也不耽误他手底下花样频出,赚得小妹一声声惊叹。梅珩坐在车窗边的位置,向父亲那里看了一眼,转头自然而然地与母亲闲聊: “方才法染国师与母亲说些什么?” “没有要紧的,左不过是祝咱们一路顺风。” 宣明珠抬手捏了捏耳垂,吱唔过去,忽想起来一句话,在行进的马车中掀帘对梅长生道: “方才九叔提起,说上回与梅大人相谈甚欢,他还为你备了份礼物。这,是何意?” 梅鹤庭同她一样都是远佛的,他何时与九叔有这样深的交集了? 再说,她不大能想象得出,以梅鹤庭的性情,有生之年还会与人“相谈甚欢”。 梅长生的心沉了一下子,什么礼物,怕不是烫手的山芋。 一时想不明,他索性撂下思绪,兵来水来,无非是将挡土掩。那件颀长的披风垂坠在蟒缎障泥上,勾勒出男子的一派翩翩风度,“那臣先行谢过大师了。” 话风温和一转,“逆风有沙,殿下当心迷眼,且放下帘吧。” 宣明珠闻言,心里头有些怪异。 这话让她忆起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随他南下省亲时的场景。 那是在成亲一年多的时候,也是个秋天,行的也是水路。因她途上贪看风景,被风沙迷了眼,用水清洗半晌也揉弄不出,最终还是他近前,低头用舌尖为她舔出。 过后,她磨红的是眼睛,梅鹤庭却从脖颈子到耳根子全红透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