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余人穿过仪殿的汉玉桥,过小蓬洲直入正殿。 八扇祥云纹楠香木殿门大开,如迎贵主归家。 玉阶之上飞檐之下,是一排朱漆雕凤抱柱,盛夏阳光洒落,为那展翔的凤翎浴上一层金芒。 宣明珠面北静立片刻,一切仿佛都是昨日的样子。 步入殿中,见殿里的窗蛸珠帘皆换置一新,光明洁净,不由满意地颔首。 “你们退去吧,平常是怎样便是了,我这里不用排场。” 屏退了两厢的宫娥,她先去浴室洗去一身浮尘。 舒舒服服沐了一个香汤浴,宣明珠换了身柔软的雪色袷纱袍,长发不簪不绾,便那样散垂及腰。 乌黑无拘束的柔丝撩拨着纤柳细腰,看着比在家时还自在几分呢。 嫌热,宣明珠漫挽了纱袖,卸去累赘玉镯,雪白的腕上只箍着三匝菩提子串。 她拈着一把凉玉柄洒金纨扇出来时,正好崔嬷嬷也换了一身家常的软缎衣裙,正在殿中向白琳询问着什么,便笑说: “嬷嬷别操心了,若还不累,咱们逛逛去?” 崔氏自然应好。 澄儿要拿画伞遮阳,宣明珠将轻薄的蚕丝扇轻遮额前,俏然点了两点,道不必那劳什子。 走下殿阶,阳光果然炙盛,崔嬷嬷此时方笑道:“方才奴婢趁殿下沐浴时四处看了看,白琳将此地打理得井井有条,竟无甚事需我这老婆子操心的。 宣明珠点头,她此前一路行来,见宫殿的漆柱玉壁处处新洁,花亭湖舫处处俨然,仆婢也整肃,便知行宫的管事不错,不因她远在上京便糊弄了事。 “母后留给我的人,自是好的。” 说来,她也该为宝鸦寻一位妥当的傅姆了。 说赏景,宣明珠的心思顶多三分在景上,不觉走到了西榭芍药园的花厅外。厅中一张烹茶用的小竹案上,被文房物霸占,一个小姑娘正在奋笔疾书。 “我说,”沉甸甸的黄龙砚压住一截蟒缎衣袖,梅豫无可奈何道,“你又不要我帮忙抄,放我去洗个澡行不行,一身汗怪难受的。” “哼。”小姑娘笔下不辍,头也不抬,“谁叫你喊我趴针了,该!不放,就不放。” 小孩子粉雪般的一张脸,甚至没有厅外红如大碗的芍药大,宣明珠隔着花枝静静瞧了一阵,轻道:“嬷嬷,你还记得宝鸦三岁生日那天吗。” 崔氏反应了一下,“哎哟,都多早晚的事了,不过是小小姐调皮,殿下怎么还记着。” 宣明珠摇摇头。 人都道她生了个天材,却不知宝鸦两岁开天智,最大的乐趣就是恶作剧,连大人都思不及想不到的事,她能把捉弄人一宗琢磨出花儿来。 翻蚂蚁藏蟋蟀吓唬婢女,是小儿科,宝鸦的三岁生日那天,她不知从哪弄来一根细不可见的蚕丝绳,缠在厅柱间,绊倒了崔嬷嬷。 问她意图,三岁女童天真地回答,想试试内造银蚕丝是否真的锋利。 与她细讲道理,再问她知不知错,她眼中一片纯粹,笑嘻嘻点头:错啦,这个不好玩儿,嬷嬷也太笨啦。 那是梅鹤庭第一次罚宝鸦关祠堂抄书。 人人劝说小小姐年纪还小,贪玩也是有的,连养在榻上的崔嬷嬷也反复求情,梅鹤庭却没松口。 她当时默认了,不是因为一味顺从他,而是事关宝鸦的心性教养,不敢放任。 聪明和富贵,哪怕宝鸦少占一样,做娘的也不至这般费思量。 方才在城廛,听宝鸦随口说出要敲碎那两个秀才的手腕子,宣明珠心头便一紧。 这孩子乖巧时,当真的讨巧知礼,见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