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顶上。 今日正是为这美人计提前来踩个点。 梦迢小口小口地抿着茶,捡了颗衣梅含在嘴里。就这功夫,街底下那董墨似乎洞察到这楼上有人窃觑,倏地在摊前扭头斜望了过来。 陡地吓了梦迢一跳!忙拉着彩衣向后跌退几步。再偷么瞥,人已转了回去,仍是那副迷似的背影立于天地。 彩衣雀儿似的点着脚尖欹回窗,“真可惜,没瞧清长什么模样。” 梦迢在案上续茶,微躬着窄窄的背,“迟早能见的,这会急什么?他成家了不曾?孩儿呢,有几个?” 这话可将彩衣的精神问了起来,咯咯直笑,“还孩儿呢,连桩亲事都不曾定!” “这样奇?”梦迢亦显惊诧,端着盅转过来,“二十四的人了,又是这样的家世,还未成亲就罢了,怎的连婚事也没定?别是有什么隐疾?” “我也不晓得,老爷好像没讲过里头的缘故。太太家去问问老爷,或许他晓得呢?” 梦迢瘪着嘴笑,眉间冷淡,唇角却溢出丝蜜意,“你老爷连人家私底下的事情都晓得?不见得他有这样的神通!” 说话款裙走回窗前,摊子前早没了人!她忙够出个脑袋,簌簌摇动着一支镂空宫灯金步摇,街两头寻了几眼。 街市左右铺面皆忙着上门板,熙然里满是行色匆匆的面孔,各样苎麻粗绵的衣裳里偶然穿行点缀着锦绣罗衫。夕阳红得迷幻,董墨赤朱的背影也红成了一抹幻觉。 不一时梦迢离店归家,天益发黯淡,将黑未黑,蓝得浓重。门首右面小径连着一堵花墙,丝竹苏笛打月洞门底下风似的钻进人耳朵里,唱得人心摇目荡。 梦迢顿了步子,偏着脸朝那洞门望进去,竹影夹着条羊肠小道,枝叶剪破了暗蓝的天光,似幻似真。她回首问门上小厮:“老爷请的谁的客?” 小厮忙不迭跑下来应,“太太下晌刚出门,客就到了。请的是衙门里的三位大人。” 梦迢点点头,摇着柄梅形绢丝扇,“谁陪着呢?” “老太太和老爷都在席上坐着呢,格外就是在落英巷请的三位姑娘。”小厮稍稍顿了顿,窥着梦迢面色,“里头有那位姓冯的清倌人。” 这位冯倌人是老爷新做的相好,两个人正有些如胶似漆的亲热。小厮心里有些打鼓,唯恐梦迢听见不高兴。 可天色太暗,只听见梦迢轻飘飘地“嗯”了声。 彩衣朝那洞门瞥一眼,挽着梦迢向左边路上去,微蔑着接过话,“怪道,我说咱们家里什么时候有人学会唱曲了?敢情是落英巷的娼。什么清倌人浑倌人的,难不成做了娼也要分出个三六九等?” 没几步走到左边路上那堵花墙,也有处宝瓶洞门,中间瘦瘦地掐着腰,正把二人曼妙的身段逐渐嵌到门上去,像一副陈旧的古画。 墙头坠下来一枝黄香木,梦迢嫌碍眼,抬扇拨开,嗓子也跟着手抬得略高,由柔转尖,“夫人娼人伶人,女人总爱在身份上分个高低出来。要我说嚜,没差别,都是苦命人。一会回去,你使人在外院收拾出一间屋子,容那位冯姑娘住一夜。” 彩衣听见这话,忿忿地朝身后剜一眼,低着声抱怨,“这些姑娘真是不怕生,哪里都睡得下!” “瞧给你酸得,人家做的就是这个营生。我计较着,这姓冯的姑娘既然还是个清倌人,今夜就不好亏待了人家。你一会叫丫头将我同老爷成亲时剩下的那些红囍字、红蜡烛、红巾子一列的东西张罗布置些。” 彩衣没吱声,闷低着脑袋。 梦迢也不说话了,低着眼看裙下的花街铺地。石头上散布着规则的回纹,曲折地向前路的黑暗里延伸而去,仿佛通向黑的尽头—— 廊灯罩幽窗,吟蛩轻四甃,廊庑底下有个小丫头在打瞌睡,眼皮子像灯笼布,昏昏沉沉地蒙着一点无所谓的黄光,任何记忆在它面前都显得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