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掬尘并没有吩咐,只得垂手恭位,呆看这一场单方面的骂仗。 顾掬尘心中一惊。她当年跟着陈太医学医,是在陈太医的书房中读到过这张单方。这册子也是陈太医先先先祖传下来的医学典藏。本来是这此医学经典除了陈家人,她根本没机会见到。仍而前世陈太医因着与鲁国公的交情,破例让她到‘聚医阁’翻阅。 陈太医见到顾掬尘的脸色就知道了,“你知道?是不是?你是不是知道用那张单方的后果?……原来,你果然是知道的?好好好,小子,你够胆,敢忽悠你陈爷爷……不要以为你有什么怪医门,老夫就会怕了你。你等着,老夫一定与你不死不休……好,好、你故意不告诉我。故意坑我,让老夫去害人是不是?……” 顾掬尘一向是直肠直性,如今陈太医找了过来。她也不想再骗他,遂点了点头,“我知。” “你知,你知——你知道为什么不告知于我?……”想到某种可能,他声音提得更高了些,“你就是想损了老夫人的寿元,是不是?你就是要借我的手,……借刀杀人……这是杀人。你……你真是丧心病狂,无耻之极……云老夫人,慈德悲悯、雅量宽厚一个老人,你竟敢,你竟敢……” 是啊!原先她也是这样看云老夫人的。 可是重生归来之后的她,五年前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负满门血仇归来,一身煞气。偏云老夫人要火上浇油,要来惹她。她当时行事,确有些偏激。然时易时移,人永远只能活在当下。于当时当境之地,她就这样做了。她的性子是箭出无悔,剑出不回。她看着陈太医,心中突然有了委屈。 她的人生信条,由来只有一条,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前世里,她是一名警察,一个嫉恶如仇的警察。然而她在二十多如许的花样年华,被人车祸了。她心中虽有憾,却无悔。她全心以为,在强大的法制体系下,有了护她的大队长的法律系统下。他们一定会帮她找出凶手,找到他,抓住他,让他受到惩罚的。所以她虽有憾但却无悔。 然有憾的人生,倒底还是让顾掬尘做出了另一种选择。她在重生为鲁国公的嫡女后,决定藏锋。藏尽锋芒,以善待天下,是她第二世人生的信条。 在那一世,她精研医术,悬壶济世,以善待人。然而这个世间,并没有以善回报她。他们将她与她的家人满门尽诛。在这些人中,居然还有那些被她救活的病人。当时他们对她是如何的感恩待德,最终就是何其的冷漠狠厉了。 她死了。这一世人生顾掬尘不但有憾然更有了悔。 她悔她愤她恨。 然老天毕竟等她不薄,她居然还有机会重新归来。竟然老天让她归来。她必不负了这苍生,天下。她必要活出一个恣意张扬出来。 在这个大齐天下,顾掬尘已然明白,庶民是没资格说什么公道的。 就象蝼蚁被大象踩死。自然不可能是大象的错,只能是蝼蚁不该出现在大象的脚下罢了。如同云老夫人要扔她入乱葬岗。不用什么理由,只是知道她是一猎户之子后,她就无需对处置她寻找任何的理由了。 随便一点没有根据的怀疑,她就理直气壮,光明正大的取她性命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她生而为百姓,但却想让这世间从此有她的声音。 她还要让她的声音能载入史,刻入心。 她要让这世间恶终惩,善能彰。 她要让这大齐统治者能心有畏惧,畏惧象她一样的蝼蚁们的疯狂。 蝼蚁下能溃堤以泄灭世巨洪,上能生双翼以遮日月。集万千蝼蚁之声,化同一声喊。定能击昏君之耳,穿奸臣之腹。 她愿以身化剑,挥去这大齐天下的漫天尘障。她知自此必然将染一身尘垢,此生不得清净。然她赤心托红尘,致令身死亦无悔。 顾掬尘知道她这蚍蜉憾树,螳臂挡车的勇气,十分愚蠢。然她自知本性使然,她这第三世便要携赴梦罗炼狱,落粉身碎骨之苦,玩一场她的游戏。 陈太医不知顾掬尘因他的一痛骂,骂出了顾掬尘丧心病狂的意志。 陈太医不知道脸皮厚的人,光骂是不成的。 陈太医虽不知顾掬尘心中想什么,但也看出其眼中毫无悔意。顾掬尘承认得坦坦荡荡的尘,更让陈太医的愤怒值噌噌往上涨。他手无缚鸡之力,无力挣脱赵二斗对他的严防死守,急中生智。他一把脱下脚下的靴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了赵二斗的嘴里。 赵二斗被那臭飘十里的袜子塞住,立时收回了挡着了陈太医的手,吐出口中袜子,在一旁拼命吐了起来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