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就是他对你不诚,不愿让你知晓,又或者,是他自己也不知当中之怪。不论哪一桩,这样的人太过危险,你离开也是对的。” 老太君分析得条理顺当,关瑶亦掐着手心,埋下了头。 从邬老太君处离开时,已近红日衔山的时辰。 关瑶将要回到居院,纪雪湛便喜孜孜跑来,说是鼓捣了个好东西,想带她去后园的竹林子里头摆弄给她看。 关瑶本不甚感兴趣,可纪雪湛深知这是个财迷根子,竟拿两根金条诱她,还说只要关瑶跟他去,他愿意跑到远郊去给她买糕饼子吃。 拜金所引受食所馋,关瑶勉强跟在了后头。 一路上,纪雪湛乐得两只眸子直泛光,刚见面被骂作小相公的人,这会儿在他嘴里简直成了传道授业的老师傅。那股子崇拜劲儿,简直要溢出胸腔似的。 少年郎喜形于色道:“裴大人还说了,可以举荐我去军器监当差!” “……”关瑶举着扇子遮荫,嗔他道:“你就做梦吧,外祖母说了不让家里子孙入朝堂。” “那是因为瑧儿表姐在宫里,外祖母怕咱们家有人去当官,瑧儿表姐被说迷惑君主,所以得避嫌。”纪雪湛连忙正起脸色来分析:“军器监的小司丞班位低得很,连朝都不够格上。而且瑧儿表姐现在也,也不是贵妃了,应当没事的……” 说话间,姐弟二人到了地方。 纪雪湛告诉关瑶:“表姐先在这处等一等,我去让人把东西给搬出来。” 关瑶打趣他:“你是造了艘船么?还要让人搬出来?” 纪雪湛不肯说,神神秘秘地便离开了。 关瑶本就不是个愿意动的,近来许是暑气愈盛,她更连骨子里都泛着懒,便就地寻了块林石坐着歇脚。 地上的沙砾被卷得挪了位,是有清风播来,盈满人的襟袖,亦吹得竹叶淅沥作响。 便在这小股风过了境后,忽闻一记弦音响于耳畔。虽是猝然响起,却并未吓得人心头疾跳,悠悠荡荡的,有如晚钟初动。 循着那声响而去,见得身后的林隙之中,有位郎君静坐于一架古琴之后,如鹤的白衣在琅风之中微微掀起,而那修长如玉骨般的十指,正来回拔动着。 琴声骀荡,绕砌于这竹林之间,使人如堵万里流玉,如见梧枝探头,如闻风来声下。 在这幽咽的琴音之中,关瑶自觉摒起息来,见那兰雪栖止般的郎君眉骨平缓,眼睫结作覆影,投在皎白的面庞之上。 弦音泠泠,送出古调细韵。亦扬亦挫,渌水澹澹。 像是见得钟漏滴得飞快,夜阑托着竹露,送来哪处帘栊之内的眷侣昵昵,似续还断,不绝如缕。 天际浮云已被扫尽,晚霞搭着时而掀起的琅风,一曲终了,神情俊迈的郎君起了身,披着满背霞光向关瑶行来。 关瑶眼睛发直地看着他,双脚如灌重铅,两腮更是极为诚实地沾染上这辉煌落霞中的胭色。 这人在做什么,她心念明了。一如那些求偶的鸾鸟,在她跟前展技献艺,若真是孔雀,更恨不得反向开屏,将浑身的彩羽露给她瞧。 跟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斜斜地盖了上来,轻声问她:“娘子可喜欢?” 关瑶不大自在地抓了抓扇柄,却还是如实赞道:“挺好听的。” 裴和渊便接着问:“有戏曲好听么?娘子喜欢,我可以日日奏予娘子听。” 关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跟戏曲什么相干? “娘子曾说过,这是你最爱听的琴曲。”裴和渊笑了笑,衣带飞纵着,目光也变得幽邃起来。 上世类似的记忆,便是在片软颤的笑声中,他被她拉到琴架前,缠着让他教她学琴,可指腹被磨红后,又嘤嘤啜泣着让他哄。 而哪一回他奏完琴曲她不是惊为天人,哪一回他弹完之后她没有眼绽繁星,恨不得挂在他身上不下来,蹭得人耳红心跳,手也无处安放。 可此刻,望着双眸空空茫茫不知他所云为何的关瑶,裴和渊目色一时黯然,蓦地便觉得有些不公平。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