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霁对在身后垂首汇报的将领微微点点头,道:“一定要让父王有王者归来的凯旋之感。” 四宝和身后的随从纷纷唱喏,在紫宸殿的台阶前停了下来,只有朱霁沿着白玉的台阶一路往上。 本朝礼制,紫宸殿的白玉石阶只有帝王与东宫可以拾级而上,其他人只能走玉阶两侧的石阶。 紫宸殿的挑高足有四五丈,坐在当中的紫檀镀金交椅上,说话都会让声音放大、回荡,显示出帝王才有的威严和尊荣。 朱霁在宝座之下,看着椅背上精雕细琢的云龙纹样,展露出势在必得的快慰。 曾经,他以质子的身份就站在如今的位置上,对着宝座上的堂兄俯首称臣,而如今,他已经是那个宝座唯一的继承者。 · 京师经过了三个月的围城和激烈的战火,已经残破不堪,难以想见一年之前,这里曾经是歌舞升平、海内闻名的繁华之地。 沈书云进京是乘坐的是平允军的马车,看到了街巷深处不时会发现残疾的饿殍或者贱卖儿女的贱民,路过市井民居的巷弄,两侧更是一片断井残垣,真真可以用惨状来形容。 难以想象,这里就是她从小出生、长大的帝都。 她一边庆幸自己提前让沈家人迁往已经备足了粮草和用具的东山,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对战事中的流民生出来恻隐之心。 新帝虽然对沈家不好,但是到底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庸之君。历史上贤明的君主总是少数,大多数不过是守成之君。 若非是安王父子一心问鼎,百姓的这场灾难本来可以避免。 · 侥幸在三月围城的饥荒和连日战火中侥幸活下来的京师居民仍然惊魂甫定,而高门大户中的遗老遗少战战兢兢,不得不接受江山易主的现实。 那些过去曾经在朝堂上向帝王提议削藩或者说过安王父子坏话的官僚,也都战战兢兢,进退失据,生怕自己会被成功的篡权者秋后算账。 平允军记录严明,朱霁麾下的亲随都是能臣,东宫很快被修缮整理出来,虽然西南角在火攻中损伤了一小片宫殿,但是并不影响入住。 沈书云和念春被安置在了东宫太子殿的侧殿芙蓉宫,东宫从前的守卫和宫女已经被遣散,新的侍者与奴仆还未进行遴选,因此整个东宫都显得冷冷清清,巍峨高大的建筑有了一份萧瑟之气。 自从京师被攻克,沈书云再没有见过朱霁。 在入住东宫三天以后,朱霁才踏入了芙蓉宫。 四宝拆迁调拨了两个婢女和两个内监来侍奉沈书云,一来为了保证她日常生活衣食无忧,另一方面则是对她和念春进行时时刻刻的监视。 朱霁进来,四个奴仆朝念春一个眼色,便纷纷退了出去。 “这里住得还习惯么?” 沈书云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恭敬地对朱霁行礼,而礼仪的方式仍旧是对亲王世子的屈膝,而不是拜见太子时的跪叩。 朱霁嗤之以鼻:“还是放不下世家嫡长女的款儿。云娘,我以为事到如今,你我的关系应当更进一步。” 沈书云缓缓起身,嘴角几不可查得微微一笑:“是么?世子打算如何更进一步?” 朱霁仍然未曾从她要嫁给康亲王府的事情里消气,便道:“父王即将称帝,这里是东宫,你觉得我说的更进一步,是什么意思?” 沈书云却只是到窗下的矮几上,为朱霁斟满一杯茶,递到跟前,道:“东宫的茶,果然是上品。” 沈书云用温存的顺从,回避着朱霁咄咄逼人的提问,却让他觉得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沈大姑娘这是还惦记着嫁给康亲王府吗?还是对临安的萧表哥余情未了?想效仿娥皇女英和亲妹妹共事一夫?” 朱霁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过分的刻薄,甚至有几分浮浪之气在里头。 沈书云依旧不理会他,只是端了糕饼的碟子,对朱霁说:“世子垫垫肠胃,京中的糕点铺子已经再度开张,我拜托内监去买的。” 朱霁觉得沈书云是故意的,让自己的愤怒乱拳打在棉花上,或者用看似恭顺的办法在对抗着自己。 他本来十分生气,但是转念就释然了,对沈书云说:“真是没看出来,沈大姑娘气人也别有一番能为。不接我的话茬,想让我知难而退或者更生气,可是我偏不让你如意。” 沈书云低着头,东宫的殿宇窗户很大,室内明亮通透,一道傍晚的光束斜斜照进来,美貌的佳人在光瀑中形容端方,仿佛这个殿宇本来就应当是她的归宿。 朱霁微微蹙眉,心里有些烦躁。 他连日忙碌到昼夜无歇,刚刚得了片刻空闲就来见沈书云,得到的却是她这样冷淡的客气,顺从的敷衍。 他知道自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