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舒怔了下。 因着他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也因着他提及的那条百褶裙。 曾经她的确有过那么一条裙子,那是她在四时苑时盈月、盈雀给她做的裙子。 刚被关进四时苑那会,许是因着为容家奔走了两个月又接连受到打击,她进四时苑的当日便病倒了。 分明不是什么大病,可她足足躺了大半个月,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脑子跟生锈了似的,什么都不能想,一直到了后头方慢慢有所好转。 病好后,盈月盈雀便拿着那条裙子给她看,说是上京今岁时兴的款式,姑娘穿一定好看。 如今的她自是没有那条裙子的,往后也不会有。 容舒摇头道:“没有。顾大人为何会这般问?” 她抬起眼看着顾长晋,他会问及这样一条裙子,当真是极奇怪的事。 前世他不曾见她穿过这裙子,这辈子这裙子更是连个影子都无。 大抵是……旁的姑娘穿过类似的裙子? 毕竟遍地金绣红梅的花案并不罕见。 “这衣裳可是有甚特殊之处?” 顾长晋看着她的眼,那双琥珀色的眼里有疑惑也有好奇。 “不是。”他道:“就是随口一问。” 他在梦里疯了似地找一个人,那人穿着一条遍地金绣红梅的裙子,而那人不是她。 不知为何,顾长晋竟长长松了一口气。 下意识又看了眼她的手腕。 “还疼吗?”他道:“我这头已无事,你下去上些药。若艄公那处有冰,可用冰块先冷敷一番。” 容舒闻言便“噗嗤”一声笑了。 顾长晋一顿,掀眸静静看她。 “我手腕这么一点红痕算什么伤?”容舒笑道:“大人身上这才叫伤,大人不必觉得内疚,我没事。您稍等片刻,我让张妈妈给您煎一碗安神药送进来。” 说着便扶起倒在一边的几案,出去寻张妈妈了。 她一走,好似将舱房里所有的热闹与生气都带走了,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 顾长晋垂着眼帘,良久,轻喃了句:“可是你怕疼。” …… 六月十七,沈家的客船终于抵达扬州。 天空做美,从上京至扬州的水路走得极顺。除了前两日起了一场风雨,几乎日日都是晴空万里的。 顾长晋痊愈得极快。 随着他一日日见好,容舒进客舱的次数也愈发少,送药送膳都是落烟或者张妈妈代劳。 容舒这一日去见他,除了消瘦些,面色稍稍白了些,已是如从前一般无二。 “沈家的人马上便要到渡口,大人可要我让车夫送您去歇脚的地方?” 顾长晋身上穿的是客船跑腿的小厮的衣裳,一看便知他此番来扬州是不能声张。 “我的人马上便会到,容姑娘下船后自去便可。”顾长晋看着她道:“此番多谢姑娘的搭救。” 他已经七八日不曾见到她。 只她人不进客舱,他却总能捕捉到她的一切。 她在外头与艄公说话的只言片语,她路过客舱时的脚步声,还有细雨落下时,她在隔壁舱房伸出的一截皓白的手腕。 顾长晋心想,他终究是不愿意的。 不愿意她冠旁人的姓,称旁人做郎君,给旁人生儿育女。 容舒并未察觉到他黑沉眸子里那一刹的决心,只屈膝行了一礼。 “祝大人此行顺利,还望大人多保重。” 说罢,她便出了客舱,领着张妈妈和落烟上岸。 沈治派人来接的马车早就在一边儿侯着了,来接的是沈家的大管家江叔。 顾长晋混迹在渡口那一众奴仆里,静静看着她笑着同那大管家叙话,而后提起裙裾,上了马车。 骄阳艳艳,六月的天,连风都是炽热。 心被蒸腾出无数水汽,痴痴缠缠。 身后一人忽然用力拍了下顾长晋的肩膀,道:“诶,你,发什么楞呢!过来搬货!” 顾长晋侧眸,对上椎云那双饶有兴致的狐狸眼,低眸“唔”了声:“这就来。” 二人从渡口密密麻麻的货物里穿梭,椎云在扬州呆了三年,对这里的街头巷角都熟悉得很。 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吴家砖桥旁边一处灰瓦白墙的老房子。 椎云拿出钥匙开门,进了院子便道:“常吉与横平还在路上,把主子送上沈家客船后,他们就给属下递了信,属下这几日一直在渡口盯着。” 顾长晋“嗯”了声,扫了眼门边的杨树,便见那树底下垒着一个个空了的酒坛子。 椎云顺着他目光望去,吊儿郎当道:“这酒都是旁人送的,秦淮河畔的姑娘们太过热情,我不收她们还伤心。” 进了屋,椎云给顾长晋倒了杯冷茶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