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扎了一个牢牢的马步,那枚笨重的铁锅,竟奇迹般地被他少年提在手中,拖出水面。 “哇——” 周围的骂声转为惊叹声。 这可是高丽人两人一起才能拎得动的铁锅啊! 明远一时看花了眼,险些以为那提起铁锅的少年人就是身边的种师中,略一偏头,才发现种师中依旧好端端地待在自己身边,手中正随意摆弄着竹竿。 而那名力大无穷的少年,则仅仅拽住那枚铁锅的锅耳,绝不肯松手。旁人见状立即上前帮忙,七手八脚,竟把一口巨大的铁锅又从运河的水面上拖了回来。 “好功夫,好力气!” 明远和身边的杭州市民一起为那少年鼓掌叫好,种师中也将竹竿顺手夹在腋下,拼命拍手,连手都排红了。 两名高丽健仆都没能料到这一点,一时愣住了下不来台,只能转头看着那几个押伴。 押伴们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收场,其中一人只好回头再看向驿馆的驿丞和驿卒们:这世间,总是有软柿子可以捏的。 可就在这时,河对岸,驿馆那边突然站出一名士子,高声叱责那些押伴,道:“尔等还是中华之人吗?” 押伴们将脸涨得通红:“与外国往来交通大事,你一个穷酸措大凑什么热闹?!” “穷措大”是宋人专门用来嘲讽穷困书生的称谓。 明远一瞅,那名年轻士子穿着土黄色的直裰,戴着书生巾,面貌看来文质彬彬,但也确实是穷酸。别说比不了明远,就连种师中的穿戴打扮,也远远及不上。 那书生听见押伴的话,冷笑出声道:“外交大事?你看,遇到这等事,高丽来的正使和副使有出面过吗?” “这高丽使节都躲着不出面,只不过让两个根本听不懂汉话的仆从在此示威,到时候还不是往我等中华之人自己身上一推了事,说是我等窝里内斗,自己人欺负自己人?” 明远看着那名士子的面庞,听他的声音,越看越是熟悉。 他确定自己一定见过的,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到底在何处见过。 这名年轻士子人虽穷,话却说得一点儿都不错:外面闹得这天翻地覆的,高丽使节们却一个也不出面。 回头就算是这件事情闹大,高丽使节也能将这事撇得干净。 明远想:这一手玩得真漂亮! 一面毫无顾忌地挑战着中华之人的底线,一面躲在后面自有人承担杭州市民的怒意。这些高丽使节,看来都是玩弄权术玩弄惯了的人精! 正在这时,突然有个沉稳的嗓音响起:“尔等在此作甚?” 明远一听这声音,心头放下一块大石。 很好,杭州府来人了。 是苏轼到了。 第166章 千万贯 苏轼穿着厚重而端肃的官服。天气暑热, 他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却并未像“便面”那样,展开来挡在眼前, 而是完全折起,在掌心有节律地敲击着。 苏轼身后跟着两名杭州府的衙役, 腰间持短棍, 面目不善, 望着眼前那群担任使臣押伴的库管官。 苏轼一声喝问, 那两名高丽健仆装作听不懂,而其余使臣押伴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大着胆子反问:“你是何人?” “杭州通判,苏轼。” 这一下, 聚在驿馆附近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