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南是陈氏的界南。陈氏死伤无数,陈冀自己不想再提,可你就不想亲眼看看吗?” 倾风的手顿在原地,下垂的睫毛挡住了眸中的光色,沉默着没有应声。 “我知道,你在妖域里待得太久,四肢百骸全是妖王灌注进去的妖气,从鬼门关里被捞上来,什么都忘了,连名字也是陈冀用一把断剑的剑名起的。”狐狸说得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才接着道,“你屋后山上埋的那些尸骨,陈冀让你每次外出归来都要祭拜的坟碑,那些人你一个都没见过,一个都不记得。” 倾风将面骨挂了回去,两手环胸道:“所以呢?” “我告诉你,三相镜分别是故我相、真我相、非我相。真我相可窥本我,故我相可问过去,非我相可探天机。”狐狸说,“这非我相嘛,非大气运者不能用,窥天罗盘的名字也是因此而来。我在你们界南住了几年,富贵狐仙都成乡村野狐了,不与你玩这个。但替你窥一下过去,倒也不是不行。” 狐狸好商好量地道:“你在这里头先玩一炷香的时间,待我杀了他,就放你出去!” 他不等倾风的答案,直接驱动了三相镜。 登时,荒野处凭空林立起一座座屋舍,铺设出一条条大道。四人被街头喧哗的人流包围其中。 仅是虚影的人们立在西风中说话,商客牵着马从平坦的黄土路上走过,不算繁华的边城,却四处有热闹的人声。 柳随月目不暇接,惊叹道:“这里就是曾经的横苏?” 人、妖两界封闭许久,当年的横苏安定和祥。 她顺着倾风的视线抬起头,遥望天际。 风是大地的吐息,那一日,血色的风自天际而起,顺着雨、雪、霜,纷纷扬飘进城关。 百姓尚来不及逃难,整座小城犹如一叶孤苦的舟船,被纳入妖王的境域。 城门外布起无形的屏障,四面八方响彻起猖獗的笑声,对方倨傲地施舍道:“此地已入我妖域!跪地俯首者,可得一线生机!” 倾风垂眸,看见一个小姑娘乖巧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手里拿着一个冷硬的油饼小口地吃着。 第7章 剑出山河 (她生于世俗的泥,长着红尘的根) 看着孩童时的自己,倾风觉得十足陌生,甚至有些辨认不出。 五岁的幼童身量矮小,头上系着两根鲜红色的布条,脚上穿着双沾满泥渍的布鞋。该是父母怕她冷,在她身上套了一件厚重的花袄,叫她本就短小的四肢变得更为笨拙。弯腰给地上的虫子喂食时,圆得像要从石凳上滚下去。 幼童的眉眼轮廓与她还留有些许相似,可是即没有她的深沉与风霜,也没有她的冷冽与执着。 她无法想象这般脆弱又这般天真的自己,是如何在这血雨腥风的妖域里苟活下来。 自妖王那声冷厉的威吓过后,不过数息,各式哀鸣与惨叫声便接连四起,不绝于耳。 不远处的路人浑身抽搐地跪倒在地,随即手脚也无力支撑,只能在地上疼痛翻滚。 幼童被尖叫声吓得丢了油饼,偏头往路边一扫,还没看清那些人的惨状,就火速收回视线,自我安慰地捂住眼睛。 她站起身来,背对着街道,呆滞地放下手,注视着自己的指尖。 指尖的经脉已变得血红,带着股针扎火燎般的痛楚。那丝红色的气正一寸寸地往上烧。她恐惧而茫然,踉跄往院子里跑,一面喊道:“娘,疼!” 倾风自嘲地想,好在她资质过于平庸,妖力难以在身体里游走,所以命也比别人大些。 寻常人受到妖力的冲洗,哪怕是刑妖司里修士控制过的小股妖力,都忍受不了身躯内刀割斧削般的疼痛,何况是妖王如此悍戾的妖力灌注。 或许万中无一的人能因此领悟妖主的遗泽,可已力尽神危了,也博不到那所谓的一线生机。 倾风神思恍惚了下,幼童已跑进屋。 见没人来迎,她一路冲到客厅,推开门看见一个年轻的妇人半躺在地上,身边落了一地杂物,正攀着靠墙的桌案想起身,末了呕出一口血,又瘫软下去。 女娃跑上去,想将她扶起来,无奈不够力气,几番努力都失败后,选择陪着她躺在地上。努力将脑袋靠在她胸口,蹭了蹭,低低地叫她,想让她赶紧起来。 可妇人说不出话。暗红色的妖力覆在她略微粗糙的皮肤上,顺着她脖颈上的经脉即将爬上她的脸。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