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百无聊赖,手里拽着一尺红绫,翻来覆去往腕子上缠绕。 荣安进了梁王府,另个奶妈子叫秀吉,比她有身份,主顾是员外郎。明府和员外郎谁高谁低荣安分不清,反正秀吉说房子比杜明府家大,小公子落地,排了六个奶妈子,秀吉只管四个时辰,不像这边儿,拢共两个人,从早跟到晚。 荣安很喜欢阿漪,奶妈子这行有规矩,不跟着主顾叫小名儿,容易叫错,悄悄另起个好记的,荣安和秀吉商量了,就叫七叶。 “借佛祖的庇荫,孩子好养。” 一年一度,荣安摘了七叶树的花给他玩儿,当球踢,泡洗澡水,梁王妃没拦着,回头还打个金坠儿挂脖子上。秀吉说他是女皇的重外孙,又是重侄孙,亲上加亲,贵不可言。 荣安咋舌,这么算女皇至少七十了,张易之可真年轻! “——荣安!” 秀吉在廊下招手,她赶紧回去,秀吉笑眯眯地,“府监又赏东西啦。” 还是大红绒布铺的托盘,可是秀吉一眼没瞧,为难地搓了搓手。 “还是叫抱出去?” 托盘里是个白瓷瓮,巴掌宽大,盖儿掀开了,小拇指大的金珠满满一瓮,秀吉把手插进去,冰凉滑腻的触感,像插进稻米缸。 捧起一把挑拣着,想两个人怎么分合适,随口道。 “老辈儿都是隔代亲,圣人想见孩子不是常事儿吗?就这一根独苗苗,奶娃子最好玩儿,不然叫十几岁犯浑的小子进宫?” 金光灿烂,能买好多稻米,荣安的脚尖顿下来,退后几步审视。 “王爷上回嘱咐的,什么都成,不能离了王府。” “哎哟,你就别死心眼儿啦!” 秀吉比她小几岁,却处处拿大,总想在两个里争个首脑。 “王爷是男人,懂什么呀?要说孩子娇贵,怕摔了折了,这都快五岁了,他是当公侯的命,人家孩子五岁开蒙的都有。” 想起传说中的安乐郡主,说是亲娘,偶然又偶然才来瞧瞧孩子,亲贵里罕见的安排,完全是梁王妃一手带大。 “我想出去!” 七叶从里屋噔噔跑出来,张开臂膀叫荣安抱,沉甸甸的棕榈叶形项圈兜着块玉坠,随他窜跳,荣安捧着他举高,换来一声兴奋的呼啸,半空里哼唱。 “七叶树,七叶树,结出宝塔百丈高,我家小儿长高高!” 秀吉撇嘴,“你就惯他罢。” 几年没人成婚,他仍是两姓宗室的唯一,满月礼无人操办,后面年年生辰场面都不小,金项圈、七宝璎珞,他有六七十个,梁王妃什么都信一点儿,叫轮换着每天挂,算给他压阵脚,他最喜欢这个棕榈叶的。 “出去!出去!” 七叶驱使荣安,像长随驱赶马匹,驾!驾! 荣安举他到院里,他使劲儿够着脖子向远望,越过重重院墙、宫墙、坊墙,蔚蓝天宇如幕布,唯有明堂的塔尖最最锃亮,有金凤含珠振翅,他生来喜欢高耸入云端的建筑,手可摘星辰——阿耶画给他瞧过,可是新年、重阳、中秋、圣人生辰,亲贵济济一堂,祖父总不肯带他入宫。 “王爷昨儿半夜就进宫了,顾不上后院安排。” 秀吉撺掇她,“咱们悄悄儿抱出去,交给那头就算交差,再说,头先府监派咱们来,说好了带到五岁的,这也快了。” 顿一顿,带点怀疑甚至刺探,“你不想你儿子?” 荣安动摇了,今日王府分外安静,迎佛指入明堂是大事,单华严宗僧侣在京的,便有三数千要入大内,按人头排布,铺满明堂前整个广场都不够,说是搭了东西两侧高台,一层站二百多人,七层摞起来,方便一道诵经。 宫里人手不足,几家远近亲贵,略登样的仆婢都借了去,单管做饭的也有,单管和尚喝水吃茶的也有,七叶的嬷嬷丫鬟三十个,一声令下,叫走了大半。 七叶坐在荣安脖子上,歌声渐渐低下去,她举着他两只手臂振了振,把手挪到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