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三思断然怒喝。 “这时候叫我再栽培崇烈?” 气得胡须乱颤,中气十足地提声痛骂。 “我花了多少功夫在你身上?!十几年涓滴细流,那时你阿娘刚死,你颓唐丧气,躲在笠园诵经文,雕木头,得亏颜夫人来,一顿好话骂醒了你!三郎啊三郎,你以为那是她为人师长的爱护之心?” 武崇训一愣,一股战栗渐渐涌上心头。 立储后他不曾单独见过颜夫人,偶然御前相遇,也只是礼貌对答,概因那日情形实在太过诡异,他不想触碰她运筹帷幄底下,必然藏着的后手。 武三思满以为拿捏住了他,洋洋道。 “那是我怕你钻牛角尖儿出家,求她来的!” ——果然。 亲情不可靠,师恩也是幻梦泡影。 武崇训面色灰败,失望地垂下了眼皮。 “……那时你才十四岁,便知道赫赫江山,也壮丽,也危若累卵,在内不能有昏君奸相,在外不能容四夷结盟围攻,你说你要把身家性命融于江山骨血,辅佐那对狗屁父子,开创朗朗青天,一番誓言,都忘了吗?!” “我……没忘。” “尚主而已,你整个人生,都要推翻重来么?” 武三思沉痛又失望,句句锥心。 越是亲爹越知道刀子往哪扎能见血,话音未落,便见他那双父子十分相像的眼睛慢慢转过来,湿漉漉的。 “阿耶……” 武崇训轻声呼唤尊长,迟迟后退两步,一掀袍角,竟跪下了。 “一时一势,那时我以为竭尽全力,是报效国家,今日……” “你要干什么?” 武三思瞪大了眼,蓦然猜测到他打算,只觉他不可理喻。 武崇训不等他双手来抓,腾地跳起身逃开。 “阿耶,我主意已定!” *********** 李仙蕙在院子里练晚课,抬臂伸腿,绕着木人桩又攻又守,打的砰砰响,李真真和丹桂、晴柳几个在旁吃瓜子起哄叫好,见他来才放下袖子问。 “怎么这时候来?才吃了药睡了。” 武崇训一听就泄了气,“症候不厉害罢?那我回去了。” “诶——” 李仙蕙叫住他,额角上汗津津的,提腕贴了贴,她就是这点最好,一举一动总有高门贵女的风范,打架也留意姿态。 “嗣魏王的腿脚,太医看过了,大毛病没有,根子还在气恼伤身上,我是劝不动他,不如你去瞧瞧?” “大哥的事自然是我来。” 武崇训满口答应。 “他的心病是魏王府倒灶,要说重来,如今正是时机。” 候着李真真等牵手散去,小宫人来布置桌椅茶水,身旁没人时才道。 “苏安恒想废武家的爵位,圣人便召他来京,必是要借他做戏,顺水推舟,叫我与郡主演一出夫唱妇随,和合圆满。这都好办,只要大哥适时帮衬两句,印证两家绝无龃龉,再承诺武家爵位两代而止,无力与李家争锋,便是消解了圣人的隐忧,兴许‘嗣魏王’还能做成‘魏王’。” 李仙蕙一怔,对他刮目相看。 没想到他往日云淡风轻,散仙样人物,却对局势洞若观火,尤其设身处地为李家打算,主意更是釜底抽薪的决绝。 当下又是欣慰瑟瑟得了好夫君,又替武延基松快。 明摆着,武家谁开了这个口,便能脱颖而出,从圣人手里讨得莫大好处,正如上次谁替颜家说话,便能得颜夫人报答。武崇训这人手面也真是大方,上回指点瑟瑟,最终落在武延基头上,这回直接送给武延基。 她笑笑,有意提高了音量,帮他敲边鼓。 “这话,嗣魏王未必肯提,不过武家人才济济,换个人说也一样。” 第84章 武崇训脸上有种沉痛的哀毁, 但很坚决。 薄薄的霞影窗纱透出室内一点虚渺火光,美人轻步趋近,在窗纱上投出曼妙的侧影, 鼻尖秀致,花菱小嘴挺翘,分明正在偷听。 武崇训脉脉深情呼之欲出, 却摇头道,“二姐,我有我的顾虑, 不能宣之于口,但我不愿扯谎,哄她领我的情意。” 顿一顿, “说到底, 这也并非全然为她。” 世上累累小人,予人三分光,嘴上吹出十分,武崇训却生怕人错记他的情,哪怕对瑟瑟, 也要丁是丁卯是卯,分得清清白白。 李仙蕙由衷地点头。 “诶,你都叫我二姐了, 我还能说什么?” “大哥嘴硬心软,与其谋求魏王衔儿,不如替老四、老六求个出身。” 说来话长,李仙蕙摆手请他坐下, 提壶上满,一面徐徐商量。 “四郎玩心大, 倒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