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武碛也不觉得他们此时看透这一切,就能阻止什么。 且不说王禀午前亲自去劝戒葛伯奕,要他在军队搜捕敌间时多加约束军纪,却差点被气出病来,也不去提禁军那叫人头痛、难以约束的军纪,徐武碛心里更清楚当朝令从中出、御笔指挥的惯例。 伐燕军此时北征对契丹人及杂虏采取怎样的策略,枢密院必然早已经拟定好方案,甚至就直接写入刘世中、蔡元攸、王番北上携带的圣旨(御笔指挥)里了,绝不是下面三五低级武吏提出异议,就能随便改变的。 “王番郎君令我率二百人众护送朱沆北往朔州,我不能拒绝,但此次北往朔州作为督军,也必然会随同突袭兵马前往大同,此乃九死一生之局,”徐怀说道,“而到这时,大家也应该看透庙堂诸公都是什么货色,即便王禀相公起复,孤身一人也绝不可能改变庙堂的短视本质——即便是为社稷谋,我们也不能再对这样的庙堂寄以太多的期待……” 第五十九章 败算 社稷也罢、庙堂也罢,对徐心庵、唐盘、殷鹏、唐青四人而言都有些远。 在桐柏山匪乱之前,唐盘仅仅是巡检司军寨一名小小的节级;徐心庵、唐青从普通武卒里脱颖而出,在巡检司任哨探,比节级还要不如;殷鹏地位更低,跟着徐武良学拳、学打铁,在街市靠卖苦力糊口。 他们在底层苦苦挣扎,苦无出头之日。 而桐柏山匪乱也叫他们见识到乡豪士绅的明哲保身,见识到地方官府的贪鄙、无能、欺弱怕硬,他们甚至对绝大多数都是走投无路才落草的贼匪存有一丝同情。 徐心庵与徐武江等人逃军后也是打定主意落草为寇,殷鹏与吴良生他们也差点去投奔匪军。 虽说桐柏山匪乱叫他们真正得到淬炼,但他们在走出桐柏山之前,对庙堂多少还有所期待的。 而之前他们对徐怀所描绘的赤扈人之祸,也完全没有概念。 要不是徐怀在桐柏山匪乱之中堪称妖孽的表现,他们对赤扈人之祸甚至都是不以为然的。 二月中旬众人护送王禀走出桐柏山,先是游历河洛、关中,继而从晋中沿汾水北上,经太原抵达岚州。 这令他们对当朝所存在的种种弊端有了更全面的认识,但还不远及他们到岚州之后认识深刻、彻底。 而他们这时才真正的去接触、了解到,契丹人、赤扈人以及党项人在北境的形势。 契丹早在两百年前就在上京临潢府建立大燕王国,更是早在大越立朝之前称帝,吸纳中原耕织冶炼技术及规制,在与大越长达近一百六十年的对峙中,长期处于优势。 作为契丹曾经的蕃属,赤扈人三十年横空出世,横扫阴山以北、大鲜卑山以西万里草原,已经令契丹有亡国之危,徐心庵、唐盘他们这时候怎么可能会意识不到赤扈人的威胁? 而他们这一年多来师从王禀、卢雄,所学也非是什么儒家经义,与徐怀在一起更多的是纵论古往今来的天下形势。 在他们看来,契丹人已日薄西山,曹师雄、曹师利等汉将南附,并非多出人意料的事。 而即便对曹师雄、曹师利有所不放心,大可能在接管朔州城后,使曹师雄率部先攻应州或大同;也可以不用曹师雄、曹师利这部降兵,使曹师雄、曹师利兄弟先举族内附,断无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契丹人及诸部蕃民举起屠刀。 这么做,即便侥幸能攻下契丹西京道等地,也不可能迅速掌控局势、构筑对赤扈人的防线,甚至会促使契丹残族及诸蕃势力铁心倒向赤扈人。 徐心庵、唐盘他们都难以想象,庙堂诸公以及葛伯奕这种长期镇守北地的将帅,到这一刻都如此漠视赤扈人的威胁。 说到底还是短视。 鲁国公赵观、小公爷葛钰昨日在暖香楼视人命如草芥的作为,朱芝、朱桐、荀庭衡等官宦子弟,甚至在他们看来,朱沆等人见识也不过了了,这令他们意识到一个个高高在上的王公大臣,绝大多数都跟唐州、泌阳的州县官员并无本质的区别。 他们当然不愿与这些狼盗鼠窃之辈相谋。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