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起那日去刘府,他被人引进钟毓馆屋子后,抬眼一看,心里顿时窜出一阵阵窃喜,心说,外头的传言不假,姐姐住在这么好的屋子里,那钰二爷必是待见她的,又见小阿元被下人们团团围着跑进来,养的又白又胖,心里更觉这一趟来对了,却没想到,他姐姐只拿出那么点银子给他。 顾连涛越想越失望,虽说能赶紧还上钱是好的,可倘若钰二爷肯出面为他说句话,或是他拿着刘府的银子来还钱,他尚能挣出一丝颜面,如今却是拿着他二姐姐攒了多年的体己钱来还,真真是颜面扫地,再抬不起头来。 人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顾连涛原是本本分分做他的医官儿,却因机缘被外头巴结奉承了一回,如今虽说栽了跟头,心里却日日期盼着再过那有钱又有头脸的体面日子,可刘钰摆明了不待见他,他自己又没本事,一时想不开,竟打心里埋怨起了他姐姐,就觉他如今落这下场,被人各种拉踩不屑,都是因他姐姐在刘钰跟前不得脸的缘故。 说好还钱那天,顾连涛一早就来了他家医馆,毫无意外的看见了来要债的小子,正坐在医馆客室里等他。 医馆里顾家子弟都在,顾连涛丢人丢到了家,他父母自打知道他干的混账事之后,也是气的恨不能打死他,可因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到底没下去手打。 那要债的小子见他来了,忙起身上前行礼:“三爷您来了,给您请安。” 连涛瞪他一眼没接话,走到客室桌上的另一面坐了,又装模作样的招呼小伙计给他倒茶。 那要债的小子跟在他后头殷勤道:“三爷您别恼,小的也是照例跑一趟,都是差事,为的是养家糊口,您有气可千万别记小的头上。” 连涛把装钱的包袱往桌子上一扔,没跟他废话:“点银子,拿字据,我画押完事。” “哎,小的这就给您点银子,您等好。” 那小子把包袱打开,拿过秤来预备着,就只见包袱里堆着各种形状的散银,还有大大小小的银票,一看就是东拼西凑来的私房钱。 要债的小子手上一顿,抬头瞥了顾连涛一眼,不用猜也知道,此时心里正是一万个瞧不起他。 那小子点银子的功夫,嘴上也不闲着:“小的我收了一辈子账,可也没见过三爷您这样的贵戚,不是我说嘴,那钰二爷一句话,只怕我们掌柜的非但要捐了三爷的账,还要倒给你银子,那位爷拔根毫毛都比咱的腰粗,身边跟着的人,随便办件小差事都能赚个百十两,别的人我不知道,就说那位吉武吉大爷吧,比您可大不了多少,那出门气派的,我们金掌柜见了都要点头哈腰。” 东京城的人大都知道,金氏钱引铺的人要债,自来都是把人往死了逼,可没见过这样客客气气的,顾连涛自然知道,这是看的刘钰的面子。 那小子又道:“那会子听说三爷您是钰二爷的小舅子,还要借贷,我们掌柜的脸上的褶子都要笑出来了,还以为能沾上那祖宗的边儿呢,弄半天白忙活。” 说罢,又不屑的撇了顾连涛一眼。 点银子且得耗些时候,顾连涛总不好一句也不搭腔,他自来好逞口舌之快,便道:“气不过,尽可以叫你们掌柜的亲自来,风水轮流转,眼皮子浅的命也长不了,我大外甥可是钰二爷长子,都心里掂量好了才是。” 那小子连连点头:“您说的是,咱们可都是长眼的,这不,孙子似的要账,小的还是头一遭。” 顾连涛心里不受用,总觉得这小子话里有话,他抬手抚了抚闷窒的胸口,忽就摸到一个小东西,心里一动,冲那小子说道:“别打量我听不出来,你小子酸我,今儿不叫你白跑一趟,小爷我给你开开眼。” 说罢,从怀里取出一枚小孩子的如意玉佩:“瞧见没,这是我外甥的物件,这么精巧的东西你见过么。” 那要债的小子眼前一亮,丢下手里的银子,凑上去又看了两眼,笑道:“哟,我说三爷,这可是好东西。” 又从顾连涛手里接过来,仔细的看了又看,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三爷,就这么个小东西可值不少钱呢。” 连涛一下子提了神:“你说什么?” “我爹跑当铺的,带我学过一阵典看物件,三爷,这可当真是个好东西呀。” 连涛将小玉佩一把抢了回来,两眼放光的看了半晌。 这才想起那日去刘府,要走时,阿元那小人非要跟出去送他,送到东角门门口时,小家伙偷偷摸摸的往他怀里塞了个东西,又冲他挤了挤眼睛,说:“舅舅不哭。” 作者有话说: 第140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