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根本用不着易姜解释,秦王早就有称帝的心。 前几年他灭了西周公国,堂而皇之地将九鼎迁来了秦国。而早在他即位的第十九年,他就下诏自称西帝,还遣使入齐,要尊称齐湣王为东帝。 东西二帝既立,便是要置其余各国于囊中的意思。然而齐湣王听从谋士谏言,未能答应,并有意联合诸国合纵伐秦,他只好被迫取消帝号,恢复称王。 当初在齐国谏言齐湣王不可称帝的人,便是鬼谷先生犀让。 真是世事无常,又似冥冥中注定,当初范雎与犀让一西一东,如今她和公西吾也是一西一东。这大概真的是鬼谷派的宿命,迟早都是要斗个你死我活。 被那氤氲的热气蒸久了,思绪也乱的很。易姜胡思乱想了一阵,便出了浴池。 侍婢连忙上前用软绢裹住她身子,扶她去软榻上揉捏伺候,端来汤药温水,不多时又奉上熏过香的华衣配饰,一件一件为她穿上。 息嫦立在屋门外,待侍婢们都退了出去才举步进门,今日天气甚好,阳光充足,她自外间进了这温热缭绕的屋子,也没感到太大的温差。 “主公,有远客至,您可要见?” 易姜是来养病的,秦国官员应该都知道,谁会在这时候赶来打扰她?她本就觉得古怪,又见息嫦神色有异,便猜到这人八成是她不想见的。 “何人?” “是……公西相国。” 果然。 “他来做什么?”易姜端起刚刚放温的药汤,一口一口饮下。 息嫦斟酌道:“他没有直说,只说想见一见您,还好刚好您来了骊山,离了咸阳,也好叙话。” 既然如此,大概是要说些不可外道的话了,不用猜也知道是跟无忧有关。易姜放下药碗,伸手拿了架上的披风,边出门边系上。 秦王年轻时受宣太后掣肘,没有实权,也着实放荡过一阵子。这离宫是他最喜欢的欢乐场所,往常见着漂亮女子便径自掳了到这里来寻欢作乐,以至于整座宫苑至今还带着些许旖旎的意味,装饰布置也不太庄重。 易姜着人寻了许久才寻了间无人居住过的屋子住下,如今自然也只能在那里见客。 她示意息嫦在外等候,独自进了屋子。难得天气不错,窗户却只开了道缝,透入一缕明媚的冬阳来,夹带了些许的风,屋中桌案上点着淡淡的熏香,也不觉闷腻。 听见掩门的声音,公西吾自屏风后走了出来,立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她。 她似乎清减了一些,腰肢又细了几分,从那身狐领缠脖的厚重胡服里生生蔓延出几分娇软,脸色有些苍白,便愈发显得眉目颜色深了一分。也只在此时会叫人意识到她还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不是位高权重的秦相。公西吾本想问候一声,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齐相忽然到访,不曾递书入朝,也不知所谓何事?”易姜抬手请他就座。 公西吾提了雪白的衣角端坐下来,复请她入座,显得分外有礼,不像多亲近的模样。 易姜心里揣着心思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今日来此,有公有私。公事是想与秦相商议一下齐国出兵事宜,我本意在赵国,然韩国在前,秦齐夹攻,未免留两翼与他国,遂决议改向燕国,不知秦相以为如何?” 易姜道:“燕楚皆可攻之,不过听闻楚国暗中投靠了齐国,也不知真假。”她眼波轻转,落在公西吾脸上。 公西吾没有答复,许久没见,依旧是清清落落的气韵,隔了多时方道:“既然如此,那便燕国。” 易姜点了一下头,忽而就没了声音。 公西吾也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至于私事,我此番入秦,特地带来了无忧。” 易姜猛然抬眼,神情已染上愤怒。她以为他这番前来顶多不过是要与她谈及无忧,没想到他竟然将人直接带了过来。 “你想做什么?”她刚刚缓和的病症似乎又被勾了出来,接连咳嗽了几声,脸上染上潮红。 公西吾想伸手扶她,看到她防备的双眼,又缓缓收回了手:“我只是想让他来见见你。” “嗬,你公西吾行事岂会没有目的?”易姜抚着胸口舒了口气:“说吧,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公西吾眉头轻轻蹙起又舒展开,起身走去屏风后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