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呢。”她都要哭了,“看来只能请钥匙重盘了,可进六库要大动干戈,得去找户部和军机处,得回禀皇上……阿玛,这事儿以前从没出过,说出去可大大的扫脸,您想好了吗?” 述明艰难地叹了口气,“我啊,昨儿眼皮子就跳了……” 三天两头听见他说眼皮子跳,都是老生常谈了,不稀奇。就算有预测祸福的能力,像这种事也无法避免,既然发生了,光感慨没有用,得实际解决才行。她咬了咬牙,“我去皇上跟前回话吧,那天的库是您盘的,在场的人多,也不好推脱。可以说账是我合的,合来合去拍不拢,只能请钥匙重盘。要是万岁爷怪罪,我一力承担。我年轻犯错还有可恕,您一把年纪了,出不起岔子。” 其实她的意思就是怕阿玛晚节不保会惹人笑话,不过厚道没点破罢了。述明迟迟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佟家人?出了错还不是佟家没脸。” “那不一样,我进内务府两年,道行且浅着呢。您呢,已经三十多年了,盘库盘了三百多回,从来不出错的。这回也是一样,我来背黑锅,保全您的名声。” 她大义凛然,述明五味杂陈。摸摸后脖子,心里嘀咕着,自己这阵子松了嚼子,万事不问,连老本行都忘了。这会儿出事了,还得闺女顶缸,老脸丢尽! “你的前程不要紧?”他摇摇头,“你将来要接我的手,被我拖累了,不能服众。” 颂银说:“您暂且没到致仕的年纪呢,我在您手底下,怕您不提携我吗?”朝外看了看,太阳已经偏西了,她下了决心,“明早就要具本上奏,到那时候再说怕来不及。我这就上养心殿,您和我一块儿去。” 这孩子是个有胆识有计划的,述明被她指派着,只有乖乖听令的份儿。 到了御前她也是依照事先商定的那样,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又说:“内务府诸事如今都是奴才在打点,亏空了这些,定是奴才疏于核查所致,请万岁爷降罪。” 皇帝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广储司六库是重中之重,这些年来一向没有任何差错的,这次竟出了这种事。佟家掌管内务府有八十多年了,越管越回去了么?若实在难以胜任,不如早早儿让贤的好,何必扒在这位置上,整天给朕添堵!” 没有雷霆震怒,但话却如刀尖一样,把他们父女所有的功绩都给抹煞了。颂银扣着砖缝,转眼瞧她阿玛,述明冷汗直下,打湿了面前金砖,战战兢兢道:“一切罪责皆在奴才,奴才有负皇恩、辱没了祖宗,奴才死罪。皇上要处置奴才,奴才无话可说,但这回的数额巨大,奴才就是死,死前也要把出入弄清,才敢踏上黄泉路。求主子开恩,求主子成全。” 颂银知道多说没有用,皇帝似乎动了换人的心思。也是,何必死命拉拢佟家呢,在正黄旗找个得力的人取而代之,岂不比让别人的奴才当家强百倍?也许这次的事是个由头,她现在反倒开始怀疑这些亏空是否真实存在了。如果只是怕担违抗太/祖遗命的罪责,而制造出来的冤案,那么这位皇帝未免太不堪了。 可她不能说,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自作聪明的好。皇帝倒没有步步紧逼,转头吩咐陆润取钥匙,“你汇同侍卫处督察。”又指了指颂银,“把这个糊涂蛋带上,叫她好好瞧着。按说她年轻,该允许她犯错,可一错再错,往后内务府交到她手上,到底还会出多少怪事儿?朕早说的,女人不宜当官,果真叫朕说着了。”他挥了挥手,“真闹得人肝疼,别杵在这儿了,下去吧!” 父女俩忙磕头,起身却行退了出来。到殿外面面相觑,不能走,还得候着。一会儿陆润从殿里出来了,看着颂银,眼神依旧温暖,没有半点苛责的意思。 就是这眼神,却让她想哭。她哽咽了下,“劳烦陆总管。” 他轻轻牵了牵嘴角,“不说客套话。内务府千头万绪那么多的事儿,难免有闪失。主子性急,小佟大人别往心里去。” 他能给皇帝打圆场,看来关系不一般。颂银一面为刚才的事难过,一面又开始想入非非,果然是女人,女人对这种秘辛,任何时候都满含热情。 她吸溜了下鼻子,“你看万岁爷会罢免我吗?” 陆润掖手道:“我不敢妄揣圣意,不过佟大人放心,皇上是明君,或许恨铁不成钢,但不至于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 她松了口气,大做文章,这话说得透彻。不过她心里的事他竟能猜到,实在不简单。这样的人宁静又强大,甚至隐隐有些可怕。日后在他面前要更加审慎才好。 上回盘库动用了不少的人,这次更甚。官员侍卫一大堆,请钥匙,撕封条,十分的繁琐。忙了半天,库门终于打开了,里头黑洞洞的,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