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珠宝没有温度,反倒有股阴森之气。颂银不喜欢这种冰冷的感觉,再目眩,总难摆脱铜臭味儿。 既然库存查不属实,这次更要尽十二万分的心,每一锭都有人拿戥子称份量,查验之细,只差没把元宝掰开了。颂银在一旁看着,却对这次的重查不抱太大希望,似乎有预感,追不回来的。然而已经动手了,无论如何要有个结果。只是耗费的时间必定很长,到天亮恐怕都盘不完。 她垂头丧气的时候,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回头一顾,一个穿着团蟒服的人到了门上,是容实来了。他脸上表情凝重,看了陆润一眼,问:“万岁爷什么想头?” 陆润蹙眉,“能有什么想头,等库盘完后才知道结果。” 他走到她跟前,小心翼翼打量她的神色,“哭过了?” 颂银说没有,“有什么可哭的,哭又不顶事儿,不能解决问题。” 他放眼四顾,“这么多金子,都快看吐了。”一手提刀往外比了比,和她说话老是一副商量的口吻,“咱们外头坐会儿吧!这里有你阿玛和陆润呢,让他们盯着,咱们出去喘口气好不好?” 她哭丧着脸说:“我可担心死了,哪儿走得开呀。那么大一个洞,补不起来皇上非剐了我不可。” “那也是我行刑,我手脚轻点儿,不疼的。”他换了个笑嘻嘻的模样,天塌下来当被盖,在他眼里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颂银看见他,倒不像原先那么暴躁了,他能提神醒脑,是她的牛黄清心丸。她垮下肩头叹了口气,转身对陆润说:“偏劳您了,我过会儿再进来。” 陆润点了点头,到里边看人称金子去了。 ☆、第31章 颂银跟他出库房,到门上例行搜身,搜完了以示清白,才能出去。 天都黑透了,檐下灯笼悬挂在铁钩上,被风吹着,发出吱扭吱扭的声响。虫袤遍布,二耳边尽是如潮的鸣叫。广储司临近金水河,就在长庚桥边上,因没有歇脚的地方,两个人没处坐,就到桥上去,坐在桥堍上。 颂银闷闷不乐,托着腮帮子长吁短叹。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伴着她。她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扭身问:“都巡查完了?” 他嗯了声,“这回盘库皇上让侍卫处督办,我人得到场。怎么呢,出这种事儿。” 说到这个她就很焦躁,“我也说不上来,奇得很。按理说每月都清点的,不会出错,这回莫名其妙短了这么多,就算是往外搬,也得来回跑两趟,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安抚她,“先不着急,等全盘完了再说,兴许是哪里漏了也不一定。” 她愁眉苦脸仰起头,看着满天星斗兴叹,“内务府的活儿太难了,千头万绪,应付这么多的人,一人一个心眼儿。我阿玛说了,不像以前,先帝在时没什么波折,他也督办过盐务,修过桥,基本都顺顺当当。可就是这几年,差事难办,动辄出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她的意思他明白,就是因为当权者有变,才弄得举步维艰。他想了想道:“要走出困境,其实也不是没办法。如果皇上下旨给佟家抬籍,名正言顺入了正黄旗,那么豫亲王就管不了你们了。” 她怅然摇头,“我们在内务府,经办着鸡毛蒜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又不上外头去打仗,家里兄弟当的也都是文差,建不了功业,以什么名义抬籍?” 他迟疑了下,“未必都靠军功,还可以联姻。要是有人肯入宫,抬不抬籍不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吗。” 颂银想起皇帝那怪癖,吓得神思都清明了,连连摆手说不行,“早就有恩旨的,佟佳氏可不应选、不入宫。既这么,谁愿意搅合进来?毕竟宫里日子没那么光鲜,咱们身在其中的人心里都知道。” 她又想起了那位惠主儿,她也是个没城府的,有什么心事爱和她倾诉,可从她嘴里从没听说过这种事,也不知是她害臊不愿提起,还是只有郭贵人倒霉遇上。 容实对皇帝没有偏见,至少在他看来他是个有道明君,关心民生,也思进取。但是女人的看法和他不一样,她说不喜欢帝王家,这挺好,至少她不会眼热他们的权势,转而屈服于豫亲王。 他一纵,纵到桥栏杆上,两条腿晃晃悠悠垂挂着,漫不经心道:“这想法只是你一个人的,焉知别人没有当娘娘的心?家里出了一个贵妃,多大的荣耀呀。况且皇上就缺这么个机会,给他一个嘉奖佟佳氏的理由,就可以从豫亲王手里把你们拽出来。” 他说的她都明白,可是牺牲谁呢?骨肉亲情,能把手足推进火坑里吗?她依旧摇头,“我不愿意动这个脑筋。” “那里头的亏空怎么办?”他说,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