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的偏将冷笑着走出来。如果项桓记性再好一点,他或许能想起,这是上一年与他在山梁镇赌前朝名刀的虎豹骑旧部。 少年面沉如水,刀锋般的双目直直逼过去。 来者却有恃无恐,怀里掏出一叠信纸冲他远远的扬了扬,“项少爷,私通敌国,卖主求荣,同熊承恩里应外合的书信可都在这儿了,你如今作何解释?” 项桓眸子里的戾气有那么一瞬带着微不可见的怔然,他盯着对方手中迎风摇晃的白纸黑字,视线短暂地凝滞,旋即又缓缓移到旁边那些看热闹的副将身上。 尽管天色再黑,周围再乱,他也能清楚的瞧见这一张张满含嘲讽与幸灾乐祸的面孔。 像是等这一刻等了许久似的。 项桓放眼在营地外兵荒马乱的火光里,良久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唇边扬起一抹冷笑。 “怎么,想诬陷我?” “诬陷?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替自己争辩的。” “就凭你手上的这几张废纸?” “是不是废纸,那可不由你说了算。”他轻蔑道,“你看在场的将军,有谁信你?满营五万将士,有谁信你?” 偏将脸上的嘲意骤然一凛,整个人变得锐利起来,“是你与熊承恩勾结,刻意麻痹我军将领,好伺机吞了这上万精兵。” “你才是大魏的叛臣!” 他掌心的银枪蓦地一紧。 对方显然还是忌惮的,猜到他兴许要动手,便不自觉后退。 “项桓,我劝你束手就擒,省得再给我们惹麻烦。” 仿佛顷刻间,原先沸腾的血性和怒火平白的消退了下去,沉重的战枪陡然冰冷刺骨。 被密不透风围在中央的少年将军略略垂着头,他背脊上还有伤,茕茕孑立的身影忽细微地上下抖动,而后弧度渐次明显。 他在笑。 然后声音渐次放大。 “好!”项桓干涩地笑着,冷不防抬起头,满是鲜血的脸上星眸骤然凄厉,“那你来试试!” “看你们谁杀得了我!” 话音刚落,只听旁的一名副将尖锐的叫出了声,森然的银/枪和那抹厉鬼一样的身影仿佛融为一体,他们一起纵跃而起,就像离弦的箭,去势甚猛,永不回头。 偏将感觉到寒意是冲着自己来的,但锋芒又无孔不入,似乎四面八方都是人。 他急忙大喊:“放箭,放箭啊!别让他跑了!” “别放箭,会伤到自己人!” “项桓,你敢动手?!你不怕做乱臣贼子吗!” 在这句话出口时,四周似乎确有一瞬的死寂。 很快,不知是何人的血溅出了三丈之远,混乱中四五人以长刀架住了那把银芒如雪的枪,然后又在一股迫人的压力下被弹得刀兵脱手。 满身血色的少年拄着枪朝四方悲哀的吼道:“不是要杀我吗?” “来啊!” “来啊!!” * 上阳谷晨风如刀。 黎明前的天幕总是让人有种撕裂天地的错觉。 空气里弥漫着硝烟与焦糊的腥味,而远处的下道口火光冲天,隐约还能听见渺远的喊杀声。 曲折的山道间,一个黑影正缓缓行于其中。 他脸上是血,身上是血,束发的银冠微松,被血液粘黏的青丝紧贴在下巴上,一身狼狈得看不出形貌,而唯有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还泛着微弱的星光。 长/枪被他拖在背后。 染尽鲜血的枪锋划出一地的痕迹。 项桓另一只手上提着一颗人头。 他想不起杀的是谁了,但他十分清楚的知道,从自己挥枪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前路道阻且长,五洲四海,地北天南,一时竟让他感觉天下之大却无处容身。 项桓驻足仰望星空,血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他想,我只不过是要给自己讨一个公道。 就这么难吗? 耳畔的脚步渐渐逼近,他收回视线,两队人马成包抄之势原地将他圈成了中心,可约莫也是被先前那场不要命的厮杀吓到了,赶来的将士都只是握着兵刃戒备,没一个敢当出头鸟。 毕竟,统领的脑袋还在对方手上挂着的呢,识相的都不太想和他头挨头一起作伴。 而对面的少年平静地望了过来。 他好似一个孤魂野鬼,满眼空洞,毫无表情,尽管不曾显露半点杀意,众人却还是畏惧地朝后缩了缩。 项桓见得此情此景,突然自嘲地笑出了声。 原来这些人,都如此怕我。 可他们即便怕我,也要这般费尽心思的拖我下地狱,该有多大的恨,才能有如此的毅力?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