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太守四十好几的人了,好似被折磨得老了二十岁,须发斑白,双目浑浊,今日亲自带了十名亲卫赶来迎接,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小将军车途劳累,一路辛苦……想不到而今我大魏的战将皆如此年轻,实在是后生可畏。” 项桓不怎么愿意搭理他,倒是随行的参军不住替他答话。 这回领了十万兵马,虽尚有五万从别处进发,但带这么多人还是头一次。 将领当中独他最年少,自然得受不少白眼,可有虎符在手,哪怕众将士不服也只得咬牙憋着。 风水轮流转,而今他也享受一回圣旨压人的待遇。 熊承恩陪着笑:“小将军,凭祥关据此也不过半日路程,将军为何这就安营扎寨了呢?倘使再多行军两个时辰,傍晚前不就能到城下了么?” 马背上的少年冷笑一声,“着什么急。” 他目光斜斜睇过去,“上阳谷的地形我比谁都熟悉,万一熊将军诈降引我孤军深入,我岂不是要随我哥一起,葬身谷底么?” 熊承恩面容一僵,嘴边的笑有些挂不住,“项将军哪里的话,我都亲自来了,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项桓并没看他,“那可难说。” 一旁的参军笑着打圆场,“将军,熊太守此番来还带了南燕特产的美酒,一会儿不如……” “你们自饮吧。”他驱马前行,“我行军之时从不饮酒——话先说在前头,如若喝醉,军杖三十。” 第51章 每日的例行巡营完毕, 项桓提着枪回到帐中。 熊承恩似乎正与几位参将相谈甚欢,不远处的辎重营内灯火未熄, 他无心喝酒, 只坐在榻前默默地盯着脚边烛火打出的光影。 雪牙枪就在身侧安静地斜靠,银白的锋芒藏在暗色的灯光下, 项桓知道现在肯陪着自己的,只剩下这柄战枪了。 他于是把雪牙搁在膝上, 一言不发地低头擦拭。 按理高阶武将才有资格出使南燕, 陛下刻意安排自己前往,他明白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能得到晋升, 一国之君亲口发话了, 没有什么成不了的。 说到底不过是拿回他应有官衔走的一个过场而已。 项桓放好枪, 躺在榻上和衣浅眠。 他想, 自己这一趟返京后便能光耀项家的门堂,倘若真的能收复凭祥关,还可以完成大哥未尽的夙愿, 成就自己的抱负与雄心壮志。 尽管一切迟了一点,但也没关系。 至少再不必担心有人横插一脚,让他的心血不明不白的付诸东流。 南燕地界的春虫出来得很早,声音绵长悠远, 其中夹杂着巡逻兵的脚步。项桓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到了后半夜, 山风突然变得凛冽,上阳谷两侧茂盛的草木发了疯似的摇曳,牵扯出令人不安的动静。 项桓在黑暗中猛然睁开了眼。 警觉如他, 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感受到了周遭潜伏的危机,当下翻身拎枪掀帐出去。 营帐内的魏军已经开始骚动,他厉声问:“什么事?” 参军同几位副将急急忙忙上前,跑得气喘吁吁,“将军,谷底两侧突然出现燕军袭营,岗哨那边传来消息,熊太守的五名亲卫杀了北营的哨兵,这会儿才将营门堵上。” 项桓听完,倒也不十分惊慌,“果然降魏是假的。” 他解下披风丢在一旁,“弓兵上营墙,巨盾兵前线防守,点一百骑跟我走,其余人马便宜行事。” 帐外的兵戈声响彻云霄,燕魏两军的大潮浩浩荡荡,在谷底激烈的交锋,盾兵坚硬的盾墙护着身后的骑兵,高处的弓/箭密集如雨。 项桓纵马杀了出去。 宁静了十年的上阳谷再度成为咆哮的地狱。 燕军虽先发制人,然而魏军到底人多势众,一时胜负难分。项桓已杀下了马,他带头冲锋,长/枪所到之处横尸满地,身侧数丈之内几乎无人生还。 燕骑似乎退却了。 项桓立在尸山火海中,拄枪大喊:“巨盾兵后撤,步兵上前来!” 他吩咐下去,提起雪牙抬脚便要往前。然而他虽动了,四下里却无人响应,不知何时聚来的副将们忽然齐齐围在四周,沉默地将他望着。 项桓停住脚,抖了抖枪身上的血,颦眉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我说的话?” 就在此时,面前的副将缓缓上前一步。 常年征战,对于杀气的敏感让他顷刻戒备起来,项桓这才不自觉握紧了雪牙,目光凌厉地扫过黑夜里的那些带着敌意的面孔。 “你们什么意思?”他将枪锋点地,质问道,“是想违抗军令吗?” “恐怕违抗军令的,是项少爷你吧。” 人群间,一路随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