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揉了下眉心,“楚王弟,还有待在朔方的老二、老七……也把他们一并叫回吧。五月初五,端阳节,正是团聚的好时候。恰好周边诸国使节到访,便让他们好好仰慕我大齐国威。” “臣等遵旨。” 早朝退却,大臣们三三两两,甩着袖子行过广场石阶。 左钦走在最后,望着前方不远那道修长的身影,神色有些微的复杂。“左大人。”身后有人唤道。 他回过头去,却是门下侍郞关成尉,也是同一批入朝的新兴士子。关成尉站稳脚,扶住乌纱,笑道:“好在太孙一句话,陛下便从东都的事越到了端阳皇族团聚。河南尹只是收押不是问审。两月时间,保不齐到了那时,这事儿都淡了。” “嘁,说的轻巧。”他白他一眼,见身旁一派的官员都缓了脚步,便稍稍抬高音调嗤声笑道,“莫要以为陛下年老好糊弄,贪污治水抚银这事多大,要想察,光那位陈丞相一人出马显然是不够的……而诸王回京,便是要将此事连根拔起的姿态。不过……”不过皇上年老体衰,楚王、禄亲王也就罢了,这晋王、魏王两位成年功赫的皇子召回京,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不是会对如今东宫一人的格局又生变化么? 乱,将乱……不过越乱越好。 “那左大人,下一步该如何做?” 左钦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那位陈丞相……可知前年为何辞官?” “辞官?”关成尉才到京城不过一年,此事根本不知。在旁众人听了,对视一眼,笑出了十分的暧昧。 * 步入四月,京城逐渐炎热起来。厚重的布衣换做了轻薄的纱衫,街边随处可见青年俊男秀女,美艳胡姬和高大黝黑的昆仑奴。将京城妆点得不同往昔的大胆和热情。 圣旨传下去后,禄亲王所在东都离京城最近,又是争端缠身的正主。早早地备了几车贺礼,来到京城。 当那封来自亲王府的请帖送来丞相府时,陈聿修下笔未停,只轻轻道了一声“果然”。 白子毓从怀中掏出同样的一枚请帖,两者放一起对比。给陈聿修的恭谨从容,给自己的勉励亲近。果真是下了些心思,调查完备,知道那些在明面上能摆出拉拢之意,而那些却不可靠近得令陛下起疑,却又不能太过疏远。 “你觉着,抚银一事与禄亲王可有关系?” 陈聿修微微抬头,凝神清然道:“禄亲王麾下一直有几个颇有本事的商贾,他本人也极爱这一业。前些年常有施权偏帮大户欺压百姓的事,被御史告上来。但因并不过分,陛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抚银数目虽大,可他禄亲王分明不缺钱财,又何必铤而走险,断送下半辈子的安逸日子。” 白子毓笑了笑,俊眉微挑,忽然道:“你在东都时,可曾见过禄亲王?” “不曾。” “那就是了,便是想见也见不着。”他笑着递来一封密函,“禄亲王近一年起码有三百天是待在沧州,而非东都。” “沧州……?” 阳光透过薄质的窗纸,耀过尘埃半空的轻盈拂动。点点飞暖,沉静得令人心醉。 “大人!”侍从敲了敲门扉,走进屋内,“方才白鹭飞鸽传来消息,禄亲王一早进宫与陛下议事后,就去东宫抱走了太孙殿下,说是带他出宫游玩。白鹫已经跟去了。” 白子毓回头和陈聿修对望一眼,随后,目光幽然落于案上并排摆列的请帖上。 夜近日沉,空气凉爽,微风适宜。 陈聿修和周泉光顺着下人指引走入厅中,满席的宾客回望,骤然收声一默,随后纷纷站起行礼。 “丞相一到,本王一阶陋室蓬荜生辉啊哈哈……”禄亲王声若洪钟,大笑着从上座走下来。 “禄亲王客气。”陈聿修抿唇一笑,目光微扫一圈。不仅人多,还不少位高权重,连那位刚被放出不久的河南尹也在席间。 禄亲王扬手道“请”,带着陈聿修坐到下首首座。对面左钦立刻起身避席,朝他恭敬行礼。 “听说亲王八子乐陵郡王即将回京大婚,吾等今日为亲王接风洗尘,便顺道先行恭贺了。”席上一人起了头,众人纷纷端起酒杯。 “哈哈乐陵那孩子勤廉,本只欲在郡内成婚。可陛下发话许久不见宫中红喜事,要乐陵回京大婚。本王便恭敬不如从命,便占了这个便宜。”禄亲王满面红光,乐呵呵地举杯痛饮。 好似连他也不知道皇上要他最喜爱的儿子入京的意图,陈聿修抬起酒杯,幽然一笑,掩袖而饮。 歌舞齐聚,丝竹清音揉进了西域琳琅舞曲,娆娆动听。舞姬腰肢纤细柔软,下摆长裙叮铃作响,打圈舞动起一层层的流光溢彩。禄亲王一面吃着盘中鲜果,一面大声叫好。 却在这时,丝竹声动,渐缓渐弱,直到舞姬玉臂挥动的声响都轻盈可闻,众人都跟着屏息静气……一道青光闪现,一身玄黑长衣,发髻高垂的身影自后往前,握着一把三尺青峰长剑,冲入舞姬中。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