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身影渐行渐近,逐渐与前方一人重合。他微微一怔,停下脚步,望着那个中年人拱手行礼道:“父亲。” “嗯。”陈大学士从树荫中走出,缓缓行至近前。面对离京近半年的儿子,他有些不知说什么的局促。良久,才幽幽地叹口气:“你……此行辛苦了。” “莫不敢当。” 晚风呼啦地吹过,才融雪的京城还是遍地的凉意。陈大学士陡然想起,便将一直拿在手里的大氅递了过去。见陈聿修顺从地接过披上,他轻轻别开脸,道:“你弟弟宜春的会试已过,只等后日殿试顺利,便可离开国子监,入朝为官了。” 陈聿修系带的手一顿,随后微笑道:“甚好。” “嗯,待他金榜,族中便会择日将他提嗣。” 低沉的声音,只言片语,被风吹得零零碎碎。 “所以,你这几日就准备准备,想来此战功绩斐然,陛下也不会亏待了你。”陈大学士顿了顿,续道,“等宜春提嗣为陈家嫡子,你便要出族,此后与陈家再不相干。” 良久,风中送来一个平淡的“是”字。陈大学士得了预期的回应,心中一松。想要抬头再看看他,终究还是不忍,最后低低地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夜幕悄然降临,陈聿修孑然一身立于空旷的宫道上。他缓缓仰头望了眼暗无星辰的天空,抬脚朝前走去。 看着桌上一圈熟悉的琼关美食,几乎个个都是自己爱吃的。郭临吸了吸鼻子,慢吞吞地挪到席位上做好,目光脉脉地瞟向上座的王妃。 王妃一个哆嗦,刚喝下的一口茶就喷了出来。她一面擦着唇角一面数落道:“瞧瞧瞧……瞧得这般渗人作甚?不就是打了个仗,我给弄了点好吃的,至于吗?真没长进……” 郭临嘻嘻一笑,被教训的周身通畅。等王妃示意可以开席,便乐呵呵地动筷。昌荣坐在她身旁,扫视了一圈饭桌上的各式佳肴,目光定在了较远的一道狮子头上。她伸手戳了戳郭临:“临哥哥,帮我夹一下!” “哦。”郭临顺着指示帮她夹了一大块,放入碗中。二人自然而然地凑在一块,有说有笑。 谢英芙坐在对面,抬眼瞅了瞅他们,捻着起帕子抿嘴偷笑。世子眉头一皱,想也不想就道:“昌荣,不是哥哥说你,就是家宴,你也得注意下你未出阁的身份,阿临他……” 话说一半,将将卡住。郭临和昌荣齐齐抬头,用一种看白痴的表情望着他。 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世子的脸瞬间涨红,呆立半晌拼不出一词半句给自己解围。只好重重地干咳一声,故作镇定地坐回席位。谢英芙见状,贴心地递来一杯水。 昌荣和郭临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大笑。 这时,突感身旁有人过来,郭临转头一看,却是姚易。 “何事?” “有人来访,”姚易抬眼望了望席上,见众人欢笑不断,都未注意这边,才续道,“是陈少师。” 郭临匆匆忙忙赶到花厅,堂上那人正悠哉地坐于椅上,神姿闲逸地品尝着茶水。 “你怎么来了?”郭临不解地上前坐下,“这么晚出来学士府那边不要紧吗?” “自然,”陈聿修仰头微微一笑,“既是接风洗尘,我更想与你一道……” 郭临白他一眼,但又没打算把他赶走,偏过头清咳一声:“……嗯,反正就多一双筷子,你就来吧!” 她带着陈聿修来到席间,座上气氛正好。 “呀,这不是聿修吗?”王妃笑着扬手招呼道,“快来。” 马上便有婢女添了板凳和碗筷。陈聿修拘礼道:“冒昧来访,还望王妃娘娘莫要怪罪。” “怎会?”王妃笑呵呵地道,“方才我还和阿临说呢,改日要请你过府。你与阿临同征共战,这段日子可是真真辛苦了!” 陈聿修淡淡一笑,侧首望向郭临,郭临瞟他一眼,也抿唇笑起来。烛光印在两张俊秀的脸上,说不出的舒逸、清和。 世子望着他俩,不知怎地逐渐呆住,酒杯悬在唇前半天未动。直到谢英芙察觉不对,出声唤他,他才骤然惊醒。连忙灌下,又夹了好几口菜。 口中酒与菜涩然混杂,诸般滋味难耐。只因他想起,成亲那日的城楼,他们也是这般对视着…… 世子低下头,苦笑着将满心的不甘与懊悔咽下。提起酒壶给自己倒满,他站起身遥遥对向陈聿修:“聿修,这次出征,多谢你照顾阿临!” 陈聿修眉梢轻挑,徐徐站起端上酒杯,唇角含笑道:“不客气。” 这家伙,居然就这么应承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