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倒是很镇定,伸手一摁盒盖,将匣子往怀中一抱,旁边李寿也拦了上来。 八贝勒府的随从反应并不慢,立即赶上来扭住冷子兴,将他从两人跟前带走,少时上来回报说,已经将此人驱逐。 石咏凝神沉思:当初冷子兴被判流配三千里,效力西北军前,拘役期为三年。三年拘役期已满,难为他竟独自一人,眇了一目,千里迢迢捱回了京,唯一念念不忘的,竟然是他石家这二十把旧扇子?当年也没见这人对他家扇子有多么上心啊,若干年之后,竟发生如此改变。 “距离当初那桩叩阍案过去,已经这么些年了。”八阿哥坐在石咏对面,也出声感慨。 “说实话,当初茂行帮忙解决那桩案子的时候,我就想过,若是你愿来刑部,我应当一力保你,不必从笔帖式坐起,进部便是主事。当时若是真开了口,以你的才具与勤奋,到如今,也不会比你现在的品级差……” 石咏可从来都不知道八阿哥曾经有过招揽自己的想法,这会儿听傻了:这是……当面招揽,拉他入伙了? “这是这念头一起,便教旁的事给耽搁了。这两年看你在内务府当差,一桩桩差事都做得风生水起,而我又渐落到这副境地,眼下再想对你有所承诺,便是我自己,也绝无颜面开口……” 八阿哥越说声音越是低沉,仿佛这话他并不是说与石咏听,而只是到了这深秋时节,偶尔感慨草木凋零、美人迟暮、古今皆同。四五年前坐在的顺天府大堂上的他,与如今也早已是彻底换了心境。 “对了,茂行,早几个月你成亲之时福晋还提过你媳妇。她前日曾说起,有空带你媳妇到我们府上来坐坐。”八阿哥一面说,一面扶着桌面缓缓起身,“无须拘谨,你媳妇是十三福晋的侄女,也是我们福晋看到大的……” 宗室里很少有双生孩儿,再加上八福晋喜欢孩子,因此双胞胎当年随姑母一道住在金鱼胡同的时候,八福晋没少稀罕。只是当年的亭亭少女已经嫁做人妇,他与福晋依旧膝下荒凉,八阿哥一时记起,心头只有无奈二字。 “对了,刚才我见那冷子兴对你颇有怨怼之情,对你家传之物又有觊觎之意,茂行不可不防着一二。” 片刻后八阿哥告辞,自带人离开,而石咏还抱着自家那只盛着扇子的樟木匣,坐在茶楼之上发怔——他需要缓一缓,想想清楚,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本八阿哥想要询问内务府人参拍卖款的来源,后来被九阿哥打断了;九阿哥怀疑石家有不可告人的财路,又被冷子兴打断了;冷子兴出言相激,逼他将自家的扇子取出来供人观看,却又被八阿哥给“帮忙”处置了。 事情绕了一大圈又回到最初,石咏却“不得不”对八阿哥表示感激。这一位,口中明说有招徕拉拢之意,却只是追忆,而不是明着招徕。可是此刻石咏再细细想来,这般关怀之意背后,又何尝不是刻意拉拢? 八阿哥似乎就有这种魔力,他能在举手投足之间,令人不知不觉地靠向他,他那和煦的态度,温雅的言谈,以及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那种忧伤气质,很容易令石咏忽视了他与这位皇子贝勒之间天差地远的距离,唯觉能与此人坦诚相交,足够亲近……如果石咏不曾被剧透了这一场史上最混乱夺嫡的结果,他恐怕很难不被八阿哥打动。 石咏低着头,望着手中那只樟木匣子。石咏知道里面盛着的二十把旧扇子,贾赦曾出价出到五百两,而石呆子本人则是一千两一把也不愿卖的。可就算是这扇子值一千两一把,总价也不过两万两,算不上是什么天价奇珍。连八、九那两位也不过是看过就算了。可唯有冷子兴自三千里外流配归来,却盯上了这些,以前口口声声只管叫“旧扇子”的,如今改了口叫做“宝扇”。 石咏将樟木匣扣上,自己抱着,叫上李寿,回归椿树胡同的小院儿。 这只匣子原本一直收在石大娘处,早年间一直是压箱底的,后来特地打制了可以驱虫祛湿的樟木匣盛着。今日李寿依命从石大娘处取了出来,石咏便顺手将其带入东厢。在那里他拧亮煤油灯,从匣子里取了一枚扇子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细细地看。 “咦?”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惊叹,“好像见过的,眼熟唉!” 石咏扭过头,望着他身旁架上的玉碗“一捧雪”。 第254章 石咏未及细问, 那边石大娘已经着人前来,请石咏过去, 问明今日扇子的情形。毕竟石家的扇子由石大娘亲自保管了这么多年, 从未轻易示人, 今日却被石咏命人带了出去。若不是李寿已经石大娘当了好几年的差, 忠心耿耿,否则石大娘也未必愿把东西交给他的。 石咏自己也知他这次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早年间武皇的宝镜就指点过他,说是“身怀重宝, 不宜轻易现与人前”。然而今日他却反其道行之, 冷子兴指他家中藏着掖着宝扇,他就偏偏拿出来坦然递给八阿哥九阿哥看, 甚至还故意开口, 要将扇子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