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贤妃轻轻地抽了一口气。 段臻望向那案上点心,又道:“你若不爱吃这些,朕便让他们再换个花样做。” 许贤妃笑了,温顺地摇了摇头,坐起身来,拈起蜜饯也入了口,笑道:“陛下送的东西,妾哪有不爱吃的?只是每次都让御膳房开小灶,怪不好意思。” “这会子倒晓得不好意思了。”段臻的眼里也带起了笑意,“朕成日价到你处来,你便不觉不好意思?” “陛下!”纵是三十余岁了,许贤妃这一嗔一笑,仍是风韵万千,眼底光华流转,令人移不开目光。段臻便痴痴地凝着她,他知道她是这样夺目的女人,无论身在何处,无论作何表情,都不会被忽略。但另一个……另一个女子,就与她完全不同了。 许临漪和颜慕知,是完全不同的。 一个,他愿意带出门、带进宫,让她宝妆丽服,翩跹于众人惊艳的目光中。 一个,他只想收起来、藏严实,让她素衣素颜,永远葆有那一份温柔宁静。 那一份独属于他的温柔和宁静。 ——却已经离开了他很久了。 这一晚,许贤妃侍寝。 老夫老妻了,床笫之间并无太多激情,但有时候,极端的熟稔就是另一种激情。段臻习惯在黑暗里摸索她,灯都灭了,许贤妃伸出手去主动揽住了他的脖颈,他的表情微微一僵,只是她没有看见。 他的吻落下来,渐渐地,在她身上点起一丛又一丛的火焰。明明是世上最危险的火焰,烧得不管不顾毁天灭地,可他的动作却偏偏还是那么温柔,温柔得不似一个帝王。她想这就是他最可怕的地方,他温柔,但他的温柔全都是杀人的陷阱。 就为这一份温柔,不管他爱过多少个女人,不管他还爱着哪一个女人,她总还是愿意在这黄金牢笼里等他,她总还是愿意容纳他的一切惶恐与悲伤。 “慕知……”巅峰来临的一刻,他的脸埋在她颈窝,声音带着粗喘。两个人都在颤抖,一个是热得发烫,一个是冷得冻结。 待那一阵□□的漩涡席卷而过了,许贤妃抬眼看着晃悠悠的床帐顶,她仿佛看见了那个死去的女人,一双眼沉静无波,既不愤怒,也不得意,只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漠视。 那个死去的女人,漠视着她,也漠视着他。 她想笑——你瞧不起我么?可你当年为他也是使尽了心机手段,便连要死了还不忘讹他一辈子呢!你瞧不起我,也不看看你自己到头来又活成了什么样子?我说了,我不仅要你死,我还要你又老又丑地死,我还要你永世不得超生地死…… 颈窝处渐渐被濡湿了,她却仿佛根本没有感受到。她所爱的男人在她的怀抱里无声地哭泣,为另一个女人。 她已经麻木了。 *** 五鼓,早朝。 段臻纵被人说成是袖手天子了,也从未误过一次早朝。哪怕在朝堂上只能做做样子,他也坚持一定要去做做样子。 许贤妃伺候着他更衣洗漱,将人送走后,回转身便招来了玲珑。 “将这个送去查一查。”她指了指案上的点心碟子。 玲珑的表情有些古怪,却什么也没说,领命称是。 “你见我莫名其妙是不是?”许贤妃却轻哼一声,“他每一回赐汤赐膳,我都要送去查一查,明明每一回都查不出什么来,可我却还是要查——谁知道他会不会在下一碗饭里就下了□□?他那么恨我。” 贤妃娘子今日心情不好,玲珑听出来了。她每到心情不好的时候,最爱说的话,便是“他那么恨我”。 “娘子,”待许贤妃的神色终于平静下来,玲珑才终于大着胆子通报道,“张公公已候在外头了。” *** “这小蹄子想嫁陈留王,竟来找我?”许贤妃冷笑,“这是什么脑筋?” 张士昭道:“依奴婢猜想,她是看准了娘子心地仁慈,又是六宫之长,特想着来巴结娘子呢。” “要巴结我,她能给我什么?”许贤妃淡淡一掠眼。 “娘子,她是沈才人的亲妹妹……”张士昭缩着脑袋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她说,她知道沈才人是谁害死的。”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