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染咬住了嘴唇。 回忆就像这皇城脚下的冰雪,慢慢地包裹了她的周身,让她连颤抖亦不能。母亲被高仲甫拖走之前的眼神,尖锐,怨毒,就像一把刀子,直直刺入了她的心脏,却没有流血—— 冷风呼啦啦灌进心腔,她从那时候起,便以为自己是个没有心的人了。 眼前的少年,强硬地逼迫着她,蛮横地钳制着她,他在朝堂上纵横捭阖的时候,可也是这般模样?可是她……她觉得,心腔子里,全是冷的…… 她该怎么解释? 说,因为高仲甫要废了你,所以他把我母亲给杀了? 说,因为我日日在秘书省与你相见,所以我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说,因为我要为母亲守丧,所以没有再来,而三年之后,圣旨就突然将我召进了宫里? 她不能说,亦不想说。 母亲的死像一根刺,让她愧疚、让她羞耻、让她痛苦,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于是她转过了身去,慢慢吐出一口气,看那气息立刻在空中凝结成一片蒙蒙白雾。 “五郎。”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往后再同你解释,好不好?你今日喝多了。” 这话听起来,像一个没有限期的空口许诺呢。 段云琅自然不高兴,却也晓得自己是强人所难,阿染的性情,她若肯说早就说了,若不肯说,哪怕用刀子也是不能逼出她一句话的。于是他就坡下驴:“那,好吧。” 心里还是有些失望,觉得她并未真正相信自己,或者还有许多利益衡量瞒着自己,可酒意已将要把这份失望给麻痹住了。 渐渐地,他想,他可以……不那么计较的。 他只要她陪在自己身边就行了,不是么? 这已经是悖德乱理的事情了,他如果还去向她要求更多……那未免……有些贪心了吧。 他于是笑了起来,年轻的双颊被酒意染作微绯,桃花眼里仿佛有桃花飞过,“那你记得,等我清醒了就讲给我听。” 殷染还未回答,突然眼神一凛,一把拉住了他—— “有人!”她将他往巷子里猛地一推,俄而两人一同躲了进去。 殷染一把捂住了段云琅的嘴。 一盏八角琉璃宫灯,摇摇晃晃,自远及近。 提着宫灯的人脸庞隐在明灭光影之间,身形稍稍伛偻着,一出声,嗓子掐得尖细:“沈娘子留步。” 与他同行的少女微微一笑,“那便送到此处吧。” “娘子的话,回头我会向贤妃娘子禀报。请您放心,贤妃但点了头,便无有不成之事。” “那还得多劳张公公才是啊。” “沈娘子言重了。”顿了顿,“只是有一桩——贤妃娘子心中,对令姊是有些忌讳的……” “正好,我对那个死了的女人,也忌讳得很呢。” *** 那两人都离去很久了,巷子里的两人仍没有动。 只是段云琅是喝多了,坐下了便没气力动;殷染却是思索得出了神,一时忘了动。 沈青陵和张士昭……竟然在宫外密会。 他们言语里提及的“死了的女人”,莫不是沈素书? 沈青陵有求于许贤妃……什么? 里弄之间,夜色昏黑,在雪地里躲得久了,四肢都有些发麻。她出声道:“你当日将沈青陵安置在长安何处了?” 等了半晌,却没人回答。她转过头,段云琅似睡非睡,身子已将要倒在地上,一副醉死鬼的相。她唤他他不应,拍他他不应,于是她索性将冰凉的手放进他的衣领子里,惊得他一下子跳了起来。 “啊哟——!”这一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