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御座前,骨节分明的手掌托着那份行文缜密的奏文,眉眼专注冷肃。 登基快两年,他虽提拔了些新人,但朝堂内大部分仍是太上皇时期的官员,一群浮夸狡诈的官场老油子,真正办实事的没几个。 他也的确想趁着这次科举,擢选一批栋梁,若大渊朝能多几个像肃王谢伯缙那样的武将,多几个像谢仲宣那种看似奸滑实则踏实为民的文臣,何愁江山不稳,百姓不宁? “两位爱卿言之有理,不知可商量出具体方针?”裴青玄放下手中奏折,面容肃穆看向下首。 宰相和礼部尚对视一眼,而后宰相举着笏板上前,娓娓道来他的方策。 裴青玄端坐于御座,全神贯注地听着,长指有一下没一下轻叩桌面,思忖着这些方策的可行性。 就在紫宸宫内君臣议政,气氛庄重凝肃时,刘进忠忽的踉踉跄跄跑了进来,头上的帽子都跑歪了:“陛、陛下!” 这般突兀地打断,莫说殿内的两位臣工面色沉了,裴青玄也眯起黑眸,周身升起一阵冷冽杀意。 “刘进忠,你好大的胆子。”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刘进忠被那铺天盖地袭来的戾气骇得两股战战,忙跪在地上磕头:“实在是有天大的要事禀报。” 这话说出,换来礼部尚书一声不冷不淡的笑:“某竟不知,宦官所禀之事能重过国朝选拔贤才的要务!” 文人清高,向来看不惯宫里的阉人。刘进忠自也清楚这点,然此刻也不是计较的时候,他急着保命,砰砰砰磕着头,卑微望着上首帝王:“陛下,奴才真有要事禀报。” 裴青玄见他这副急切模样,忽的意识到什么,两道锋利目光直直投向地上的奴才:“说。” 刘进忠看着旁边两位臣工,迟疑片刻,还是开了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方才永乐宫传来的消息,贵妃娘娘诊出月余喜脉了!” 话音未落,便见御座前那道高大的身影陡然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刘进忠抬头,看到皇帝面色虽未明显变化,可那微微扩展的瞳孔足以说明他此刻的惊喜激动。方才还悬起的心霎时放松下来,刘进忠揣着极尽讨好的笑容:“回陛下,贵妃娘娘有喜了!” “真的?” “真的,沈御医亲口说的。” “好,太好了!”皇帝英俊的脸庞这才露出狂喜之色,整个人好似被砸中般飘飘然。 下首两位臣工见状,也齐齐贺喜:“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贵妃有孕,真是大渊之福,江山社稷之福!” “好,说得好。” 裴青玄笑道,抬袖道:“赏,今日都有赏。” 眼见皇帝正在喜劲儿上,刘进忠又想起一件更为重要的事,一时也顾不上扫兴,惴惴开口道:“陛下,沈御医还说,贵妃娘娘现下的情绪,似不大好……” 就如兜头一盆凉水浇来,裴青玄面上笑意凝住,盯着刘进忠目光沉沉:“情绪不好?” 刘进忠只觉如芒刺背,干巴巴咽了下口水:“是,是。” 情绪不好?想起她的狠心,裴青玄眸光骤缩,像是预感到什么可怕之事,猛地从御座离开,仓促间广袖还不慎打翻了桌上的砚台。 一阵“哐当”嘈杂声,朱色墨水浸染月白色锦袍,如斑斑血痕,很是骇人。 裴青玄看着这大片的朱墨,好似某种不详的预示,眼皮猛跳两下,一颗心也变得慌乱不堪。 “哎哟,陛下……”刘进忠见状,身子朝前倾去,一副欲替皇帝擦拭状。 裴青玄却是半刻功夫都不敢耽误,直接撂下殿中两位臣工,沉着脸色,疾步往外而去。 “刘进忠,跟上。” “是是,奴才这就来。” 刘进忠应声,忙从地上爬起,经过两位臣工时,还略有得意地朝那礼部尚书投去一眼。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