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夫人以身子不适为由赏了个闭门羹,白站半天才悻悻地走了。 这些动静零零碎碎地传到傅澜音耳朵里,到攸桐住处用饭时,也挑些转述给她。 “要怪只怪她母女贪心,原本凭着花言巧语哄得祖母高兴,能挑个齐州的好儿郎嫁了,结果痴心妄想,做出那等事。居然还有脸到祖母跟前求情呢,真是好大的脸。”傅澜音向来看不惯沈月仪,当面就敢给脸子,提起那些事,便也不掩饰嘲讽,“祖母虽疼爱她,那是看她嘴乖会讨好,能给她解闷,跟养着猫狗一般。若温顺贴心,自然赏好东西,若哪天挠人了,闹得鸡犬不宁,哪还会管她。” 说这话的时候,傅澜音正将一盘糯米排骨吃得酣然,啧啧称叹。 攸桐没想到傅煜那种不屑过问内宅的人竟顺道寻了沈月仪的晦气,颇为意外。随口问是许给了谁家,也只知道是沈飞卿一位同僚的儿子,年近二十,仍在家里苦读考功名的。因傅煜催得紧,六礼从简,商定十月底便出阁——原先老夫人说要帮她寻夫家、添些嫁妆之类的话,自然是不会再提了。 那沈家母女奔着傅家的权势而来,没能攀到高枝儿,却落个仓促低就的婚事,攸桐想想沈月仪被安排了这婚事时的心理落差,便觉酸爽。 今日碧潭寺里偶遇,看沈月仪那模样,也印证了攸桐的猜测。 …… 碧潭寺这棵老银杏年深日久,生得十分粗壮,古树皲皮,冠如华盖。 到了秋日,满树的绿叶转为金黄,盛美悦目,百姓皆传这老银杏通灵,来碧潭寺进香时,总得到这儿绕树走两圈,许个愿。 攸桐过去时,沈月仪正站在树下双手合十,旁边是一位丫鬟、一位仆妇。 在寿安堂时,沈月仪待人态度和气、礼数周到,有老夫人照料赏赐,衣裳首饰皆是上等,不比齐州高门贵女逊色。正当妙龄的姑娘,哪怕容貌不够出彩,凭着少女那股子会说话的活泼劲头,讨老人家喜欢,颇有点左右逢源、长袖善舞的味道。 如今那气度却是迥然不同了。 非但形容消瘦许多,手脚都似有些拘束,闭眼合掌,半天都没许完愿。 还是她身旁的丫鬟认出了攸桐,瞪大眼睛辨清楚了,才揪衣裳提醒她,凑过去耳语几句。 旋即,沈月仪转身朝这边看过来,看清站在佛殿后的那道人影时,脸色倏变。 竟是魏攸桐! 那个连累她被老夫人和姑父厌弃、被父亲责骂、被仓促安排婚事的魏攸桐! 那一瞬,连日来积攒的诸般愤怒怨恨情绪,便如潮水般呼啸着涌入沈月仪脑海。 ——傅老夫人说她该搬回自家府里、不宜留住寿安堂时的尴尬,带着随身的行李走出寿安堂、被仆妇注目时的如芒在背,陡然失宠、荣光不在的忐忑不安,乃至后来,沈飞卿被傅德明责备得颜面扫地,回府怒声斥责她母女时的惊恐慌乱,沈飞卿执意将她嫁出齐州、仓促间选不到合适人家的绝望伤心,到寿安堂求情却被拒之门外时的心灰意冷…… 短短两月的时间,她几乎是从锦绣繁华的峰巅,跌倒了冷清落魄的谷底。 而这些,皆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若不是她矫揉造作地和离要挟,要不是她在傅煜跟前装可怜,以沈家跟傅家的交情,哪会将她逼到如今这样的绝境? 沈月仪脑子里热血上涌,眼睛都布了血丝,下意识便往前冲了几步。 随行的仆妇瞧自家姑娘神色不对,怕闹出事,赶紧拉住,低声道:“姑娘,外面还有人呢,这里是佛寺。” 这一拽,总算将沈月仪的理智拽回些许。 她死死盯着攸桐,片刻后才吞咽了下,像是竭力克制情绪。 十数步外,攸桐盈盈站着,往那边瞥了两眼便轻飘飘地挪开,打算去银杏树后的观音殿。两人在傅家时,虽是甚少说话,更不曾扯开面皮交锋,但到了寿安堂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勉强算个熟人。 这般视若无睹,落在沈月仪眼里,便如不屑讥讽,明摆着侮辱人。 她没忍住,怒声道:“你站住。” 天气阴冷,碧潭寺里香客不多,都还在佛殿里进香,这会儿银杏树跟前并没旁人。 攸桐脚步微顿,唇边似笑非笑,“沈姑娘还有指教?” “别在这假惺惺的!”沈月仪怒气往上翻涌,要不是仆妇丫鬟暗暗拉着,几乎想扑上去撕打一场,见攸桐神情似奚落,更是恼怒,冷笑了两声道:“在我跟前装什么高贵!都被傅家赶出门了,还当自己是少夫人呢!”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