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伦佐揉了揉额角,放缓了声音道:“审讯的结果是,他们虽然有些人带着典型的那不勒斯装扮,其实是法国人。” ——法国人?! 海蒂动作顿了一下,接过手帕擦干净了嘴角看向他。 “他们虽然早就统一了口径,但也有能被金钱蛊惑的叛徒。”洛伦佐说的不紧不慢,眼睛仍然在观察着她的神色。 在先前一场的入侵之战中,佛罗伦萨担任了中流砥柱般的角色,不仅建立了强大的三角联盟,而且还表现出了惊人的战力。 也正因如此,法国那边才会秘密的派遣小股力量,让他们扮作是来自那不勒斯的行凶者。 第一,是为了美第奇家族,最好能趁着节日的狂欢暗杀掉一众相关的人,能弄死几个是几个。 第二,就是为了嫁祸和制造矛盾。 如果不是克希马发现有个人带着法国南部地区的口音,他们可能真的以为是那不勒斯的领主又有意动手。 海蒂给了德乔一个眼神,后者立刻端走了床上的小餐桌,带着厨子一起退了出去。 她查过相关的情况,也补充了必要的信息。 现在法国的掌权者,是蜘蛛国王路易十一。 这是一个野心勃勃又手腕铁血的老国王,老谋深算的程度和对领土的渴望都让人为之毛骨悚然。 当时克希马提到他的时候,还谈论到他说过的最广为人知的一句话。 “朕即法兰西。” 海蒂曾经在别的地方听说过这句话,那是法兰西人民族精神的代表之一,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如今的自己会和他生活在同一个时代。 甚至是无形之中的对弈者。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他不断地镇压着反抗者,和弟弟查理反复争夺着诺曼底和诸多领土,而且限制着进出口贸易,重用新兴资产阶级的商人,甚至主动召用意大利工人在里昂兴办全国第一个丝织品工场。 哪怕这位老人已经到了六十岁的高龄,他的目光仍然放在整个欧洲的风云变化上,随时准备着从混乱中谋得各种好处。 “我先前没有太在意法国,”洛伦佐微微往后仰了一些,语气颇为复杂:“因为两年前,他刚被奥地利大公在吉内加特战役中击败,把整个尼德兰都输给了他们。” 他本来以为这老人该消停些日子——毕竟在过去十年里,英法屡屡交战不止,不太可能有闲工夫来掺和佛罗伦萨这边的事情。 可事实是…… “等一下,那他的孩子呢?”海蒂下意识地问道。 为什么这里和她的记忆有偏差? 按照她在乌菲兹美术馆里听到的原话,大概在十年之后,应该是一位年轻的国王向整个意大利都发起了战争—— 那场战争直接逼迫洛伦佐的继承者皮耶罗交出了比萨,紧接着美第奇家族失去威信被哄下政坛,虚荣之火被苦行僧扬起,整个城市都陷入邪教一般的氛围之中。 可是小国王—— “你是说他的独子查理八世吗?”洛伦佐皱眉道:“那孩子现在才十岁,怎么了?” 海蒂定了定神,意识到自己错过了很多事情。 十岁的孩子还没有资格插手政坛,也不可能提前发动那些战争。 她隐隐担忧的许多事情暂时能放下来了。 “那如果这位老国王离世,会是他来继承王位吗?” 洛伦佐思考了一刻,很谨慎的给出了回答:“不一定。” “他会继承位置,但由于年龄太小,我认为会由他的姐姐和姐夫代为摄政——也就是波旁八世和法兰西的安妮。” 那至少还有十年左右。 海蒂长长地松了口气,心里快速地计算着各种事情。 十年……可以改变佛罗伦萨多少? 她有些笨拙地伸手去够玻璃杯,洛伦佐下意识地递了过去,刚好碰触到了她微凉的指尖。 “美第奇先生,”海蒂握着杯子道:“您打算对此做些什么?” “以牙还牙。”洛伦佐平直道:“如果我在波旁那边的探子没有听错的话,老国王今年将前往普列西城堡——那里有周密的射手和守卫,对他而言足够的安全。” 海蒂笑了起来:“这可以证明一件事情。” 如果足够勇敢,必然不会独自一人躲到那样偏僻而又严防死守的地方。 看来路易十一已经开始恐惧了。 英国那边的势力也好,那不勒斯的旧敌也好,还有他新招惹的佛罗伦萨—— 他想躲起来,躲到最安全的地方,谁都不能打着他。 “越是严防死守,就越好渗透。”她看向他道:“您打算送给他一位足够可靠的医生,对吗,美第奇先生?”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