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像是夏日里的小河水,肉眼可见的涨起来,涨起来,漫过他的手,漫过他的胸,漫过他的鼻子……然后他就像是要溺毙在其中了一样。 他应该出去的,这样小姑至少能有个全尸……可是他怕啊! 他以前一瞧见唯唯诺诺的阿爷,假装忠厚老实,对阿娘欺负小姑,视而不见的阿爹,就觉得恶心。 甚至是,瞧见被人欺负,不敢反手的小姑云霞,同样觉得鄙夷。 这么没有胆气,若是他…… 现在临到他的头上了,他也胆怯了。 这种懦弱,仿佛就像是刻进了他们一家子的骨血里一般,如影随形,无法摆脱。 酒儿觉得,自己终于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出去啊出去啊,出去抗争啊! 可是他的脚像是生了钉子一样,钉在了床上,他的嘴像是被人粘上了一样,说不出一句话来。 随着窗外公鸡的打鸣声起,天亮了。 门被打开了,她阿娘提着一桶子热水,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你那小姑,当真是不要脸,半夜里跟野男人跑了……我昨儿个大半夜的,把你阿爹阿爷叫回来了,发动全村去找,也没有找到……真的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第四百零九章 深夜里的笛声(六) 笛音,哪里来的笛音? 酒儿的眼睑动了动,他艰难的睁开了眼睛,那支竹笛好好的挂在墙上,一动也不动的。 这些天,他经常做一个梦。 梦见小姑的皮粘在了墙上,她拼命的吹着笛子,明明是欢快的曲子,她却哭着在吹,一边吹,一边流血。 好多好多的血,从墙缝中汩汩的流出来,像是无穷无尽一样,要将整个屋子全都给淹没了。 他拼命的呼吸着,像是一条要搁浅的鱼,“小姑,小姑,我是酒儿,我是你一手带大的酒儿啊!” 血停止了上升,酒儿松了一口气。 “酒儿,你都瞧见了,为何不救我?” 墙上的小姑诡异的笑了笑,又开始吹起了笛子,这一次与寻常不同,她的肚子越鼓越大越鼓越大,最后嘭的一声,炸裂了开来。 从里头,钻出了一个奇怪的小人儿,说是人,看不清脸,大大的头,咧着嘴。 酒儿只觉得身子一重,那个小人儿跳到了他的身上,像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他整个人都压进了血海之中。 他猛的一起身,坐了起来,拼命的喘起了粗气。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觉得有些口渴起来,床边放着的热水早就已经凉了,院子里传来阿爹劈柴的声音。 酒儿跌跌撞撞的下了床,端起桌上的水,猛的喝了一口。 才喝一口,他便猛的吐了出来,这水里放了川香。 他阿娘翠红是一个很马虎的人,别说在水里放东西了,水能烧开都不错了,只有云霞,才喜欢在水里放一些川香之类的东西。 “小姑……” …… 院子里的人,全都不寒而栗,按照这酒儿的说法,这云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那是死不瞑目,回来报仇了啊! “我的阿娘,杀了小姑不说,吃着人血馒头,还四处去说她不检点,跟人跑了……王大胆杀了人,照旧吃香的喝辣的,还有那个里正的儿子,他是中人,虽然他没有动手,但若不是他从中牵线搭桥……还有那盟主,若不是他要新鲜的紫河车……” “就在四个月前的二十九,我听到笛声。这一次不是梦,是真真切切听到了。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我走了出来,看到了小姑在吹笛子,她的身边,跟着一个小小的男童。他们母子二人,正对着我笑。” “他们越笑,我越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无能。可是我还是对我阿娘下不了手,直到三个月前,我又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