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又凉了一点儿,但脸上还得保持镇定:“皇上这是卧薪尝胆隐忍不发……”拍马屁的技术长进了。 皇帝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只在嘴角,却没达到眼睛里:“六年算什么,朕十八岁登基,夏氏身亡,到如今足有十六年了。” 桃华默然。隐忍十六年,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更何况皇帝当时才十八岁,这个年纪放在她从前那个时代,不过一个大孩子而已。 “不过,朕倒没料到你今日居然真进宫了。”皇帝出神片刻,眼里的冰冷褪去了些,“若你今日不来,皇后这一番也就白费了工夫。不过是成亲王妃送了些东西过去,你就沉不住气了?” “臣妇今日来,是给皇上送信的。”桃华这才想起来怀里的信,赶紧取出来,“王爷身边的侍卫昨日乔装回了京城,臣妇也是借成亲王妃的机会进宫来。” “原来如此。朕料想你也不该是这般冲动的人。”皇帝接过信件,并不立刻拆开,只叹了口气,“只是你既然进了宫,也就不能出去了。” “啊?”桃华没想到皇帝会说这么一句,不由得皱起眉头,“可是旭哥儿还在家里……”这是要将计就计?可是旭哥儿怎么办? 皇帝对她的反应倒有点惊讶:“怎么,你竟不怕朕当真要你更名改姓?”更换名姓,便不再是安郡王妃,而可以在后宫做嫔妃中的一员了。只是看蒋氏的意思,似乎完全不忧虑这一点,只是担心家里的儿子。 桃华扬了扬眉毛:“臣妇并不觉得自己同皇长子妃相似,更不觉得皇上需要有人来代替皇长子妃,若是能代替,那皇上对皇长子妃的情意岂不都是假的了?” 其实她也不是完全不担心,但此时此刻,当然要把皇帝捧一下才是最明智的。 皇帝扬起一边眉毛,上下打量了一下桃华,点了点头:“好。这宫里人——不,朕看是整个京城的人都觉得朕对你别有所图,想不到倒是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朕也得说一句,有时,朕也觉得你着实比旁人更得朕中意。”后宫三千佳丽,京城十万人家,却少见一个如蒋氏之人。 桃华轻咳了一声,觉得有些尴尬。皇帝如此隐忍的一个人,没想到也会说话如此率直。 “虽说名份早定,可朕也是人。”皇帝似乎觉得桃华的尴尬颇为有趣,居然又补了一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桃华再次咳嗽了一声,正正神色:“皇上说得不错。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此情不单是男女之情,还有兄弟之情,家国之情。正因皇上也是人,臣妇才觉得,皇上断不会违逆人伦,行禽兽之事。”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从哪里对朕有如此信心的?” 桃华用手帕掩着嘴又干咳了一声:“不敢隐瞒皇上。臣妇也因为知道皇上将身家托与王爷和定北侯府,才敢相信皇上的。” 皇帝蓦然间哈哈大笑起来:“说得好!” 他神色之中不无感慨,脸上却是神采飞扬的,仿佛这一瞬间卸下了什么重担似的:“你说得好!朕敢将一身所系都托与安郡王,安郡王便可将妻小都托与朕!朕也是个人!朕先是人,然后才是皇帝!” 他眼里又露出那种讥讽的神色:“也只有皇后与于家那般丧心病狂之人,才以为人人都如他们一般行禽兽之举,自以为身居高位就可肆意而行……” 后头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因为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然后杜内监的声音就传了进来:“皇上,都处置好了。皇后娘娘怕是一会儿就要过来了。” 这是要来捉奸?桃华捏了捏手里的簪子。现在当然不是动皇后的时候,可最好还是别让皇后出现在她眼前,要不然她真不敢保证自己能克制得住。 皇帝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带郡王妃去秋凉殿住着。外头那个勒死,还有红绫也是一样!”他冷冷地嗤笑了一声,“既然朕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自然要杀人灭口了。”小齐子和红绫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可以去死了。他们死了,皇后会更加相信他跟蒋氏必然做了什么。 杜内监推开门,对桃华恭恭敬敬地躬身道:“请郡王妃随奴婢来。” 暖春阁后头有一条小道,说是道路,其实就是假山之间仅容人过的缝隙罢了。也就是桃华现在才三个月的身孕,身形并无变化,若是到了五六个月,恐怕还挤不过去呢。 薄荷也从暖春阁下头的小屋里出来了,脸色有些苍白。她和小齐子在屋里敷衍的时候,突然杜内监就带人进去,直接将小齐子脖子上勒了根弓弦。虽然杜内监随即就将她带出了屋子,并没让她亲眼目睹那场景,但仅仅是想一想,她就觉得后背发冷。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