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性子浮躁骄奢,合当到衙门里被磋磨磋磨。至于他心里是不是真地这么想的,那只有天知道了。总之荨娘瞧着他说这话时竟有些咬牙的模样。 可在荨娘记忆中,重韫自来是极护短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表露出“自己人被别人收拾收拾也好”的意思来。 这想法在荨娘脑子里一溜也便过去了,她没多想,当时满门心思都被那个年轻英俊的大理寺少卿吸引了。那大理寺少卿肤色白皙,高鼻深目,咋眼一看,那五官身形竟然跟重韫有点像,荨娘见了,不免要多瞧两眼。 正巧那大理寺少卿后头的皂隶唤了一声“重少卿”,荨娘眼睛一亮,忽然想起那日在重家茶楼里,二娘子说“钧哥儿升任了大理寺少卿”…… “道长,那个重少卿……”荨娘咽了咽口水,激动得不能自已,“难道他,他是你侄子吗?” 重韫关了门转回来,听见这话,脚步略微顿了顿,而后轻轻点了下头。 “你们叔侄俩长得可真像啊。”荨娘感叹了一句,又接着问道:“那他知道你们的关系吗?” 重韫的神色里透露一点暗淡和疲倦,“不知。” 每次一提到这件事,重韫便情绪低落。 小太子的死是他这辈子怎么都跨不过去的坎。六年前重钧入汴梁参加科考,重韫便见过他了。两人相貌如此相像,再加上重钧的姓氏和他那一口江南软语,重韫不必再想,也能猜到两人的关系了。 重钧过得愈好,重韫便愈是愧疚。 便是小倭瓜真是小太子的转世又如何呢。发生过的事终归是无法抹去的。在这十一年里,钱塘君也断断续续向他寻过几次仇,可是钱塘君杀不了他,他也不想死。后来小倭瓜带着小青龙只身前往钱塘江,与钱塘君一次长谈之后,钱塘君最终忍痛放弃了复仇。 荨娘见状,赶紧转移话题,道:“既然小丁说那群清倌人就住在飞虹桥附近,我们何不顺藤摸瓜过去瞧瞧呢,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荨娘之所以如此执着于这香气的来源,重点在于这香气不但二娘子身上有,那大香师的旧宅中也有。都说巧合多了必有猫/腻,事情可能牵扯到道长身上,由不得她不担心。 二人等天色放亮后便去了趟飞虹桥,那群惯做夜间生意的清倌人大多才刚起,一大帮女孩子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有几个就披了件衣裳站在门口吊嗓子,荨娘由领班的人带进去时,一个个羞得险些夺门而入,亏得荨娘赶紧说了一句:“别介,我是女的。” 她一口娇娇软软的声音,一开口便是最好的凭证。那几个少女惊疑不定地瞧着她,有两个还认出了她身上的崂山道袍,脸色便更为奇妙了。 荨娘耸着鼻子在院子里狗一般地这边嗅嗅,那边闻闻,多亏了她生得好看,这般猥琐的动作由她做来倒生生显出了几分可爱的趣味来。 几个少女凑在一旁窃窃私语。 “崂山也收女子了吗?” “我听说只有峨眉才收女子的呀。” “要是崂山也收女子,我也不唱曲了,立刻收拾了包袱做道姑去!”一个圆脸少女信誓旦旦道。 女伴们便一齐羞她:“我知道你什么心思。前年玉清观做了一场道蘸,你去观礼回来便一直说国师生得如何如何好看,你是想去修道的?怕不是要去修姻缘的吧。” 那圆脸少女涨红了脸,羞得眼睛里满是水光,刚想开口辩驳两句,荨娘忽将一张娇艳的脸凑到她眼前,用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指挑开她的衣襟在她胸前深深一嗅。 圆脸少女“啊呀”一声,双手捂着衣襟倒退一步。 荨娘抬起头,冲她微笑:“就是你了。” “我且问你,你身上这熏香是从何处所得?” 那圆脸少女往自己身上闻了闻,道:“你说这香吗?就是从过路货郎手里买的呀,不是什么稀奇玩意。” 荨娘又问:“你可记得是找哪个货郎买的?”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