踮脚细看,关怀道:“七哥脸色不好,难道是久住南陵,再回京中不大适应?” 赵令彻无奈笑笑:“却愁说笑。宴席备妥,酒已温热,快快入席吧。” 席间推杯换盏,闲话家常。 至酒酣罢宴,移步后院,半醉半醒赏花游园。赵令僖在前折花扑蝶,步履摇晃,赵令彻小心跟在近旁,以免她不慎跌倒。薛岸与解悬并肩在后,不紧不慢,不远不近跟着,始终默不作声。 待至花间隐榭,赵令僖稍觉疲乏,斜靠红栏半卧。微风携花香拂过,吹起几绺松散乱发。双眼微张,两颊泛红,转眼见薛、解二人缓缓跟至,莞尔醉语:“琼枝璧月,养诸玉宫。” “这是该争上一争。”薛岸抬手拨开柳帘,步入亭中笑问:“却愁可要好好说说,今日谁为琼枝?谁为璧月?” 赵令僖顿觉为难,抬指在空中来回划过。解悬避之不及,暗暗藏入柳荫。赵令彻无奈轻笑,上前握住她的手指轻轻扣回掌心,解下外衫披在她身上,低声道:“她醉了,你何必闹她。” 她转眼望向榭外垂柳,柳绿之下,藏有花红。满园春色中,朱红官衣,长身玉立,倏忽间,她想起张湍。 “站那么远。”她招招手道,“几时回的,怎么藏在七哥院中,不来见我?” “果真醉了。若非我知无绾,回头定要去找商夫人告上一状。”薛岸奇道,“这是将无绾认成谁了?” 柳荫下,解悬莫可奈何,推开柳枝揖礼道:“公主,微臣解悬。” “解悬?”栏杆硌在后背久了,她觉着酸麻,于是手臂搭上栏杆,上身歪侧,脸颊半枕手臂,松闲疏懒道:“害七哥幽禁府中的罪魁祸首还敢现?身?” 薛岸笑道:“却愁这是醉糊涂了。” “你说本宫糊涂?”她睨向薛岸,满是不悦道:“解悬,丰登粮坊春粮案的始末,难道不是你查明的?” 解悬应声:“尚有些许细节未能补全。” 三言两语入耳,赵令彻已不复闲适从容,他大概猜出赵令僖所言何意。奉诏归京途中,他曾收到密信,知晓解悬奉赵令僖之命重查春粮案,抵京后意欲当面解释,却被拒之门外。至今日,他方有机会与赵令僖单独叙话。 赵令彻屏退其余人等,又摆手示意薛、解二人退下,解悬喜上眉梢,行礼告退。薛岸随之离去,走远后回望一眼,小榭风光被层层柳帘遮住,难辨究竟。 人已散尽,小榭内仅余兄妹二人。 “春粮案确实是我一手设计,却愁恼我也是应该。” “很恼很恼。”赵令僖缩回手臂,侧枕着冷硬栏杆,垂眼低眉,声调闷闷:“七哥想做什么,大可与我明说,怎能如此算计。” 赵令彻暗自苦笑,解释道:“地方官场向来难缠,若非京中春粮之事震动朝野,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朝廷才会出手清理。但至今未与却愁说明实情,确是我的过错。”说罢长揖肃声:“我在此向却愁道歉赔罪。” “冷。”她缩缩脖子,又撇撇嘴道:“还硌。” 赵令彻直身,略作迟疑后,在她身旁坐下,将人揽在怀中。 她枕着赵令彻的肩膀,悄声道:“是我命解悬查明春粮案,案件详情却被太子问去。” 赵令彻柔声低语:“我知道。也知今日迟早会来,不怪你。” 原南官场贪墨成风,其中官吏受太子提拔举荐者不在少数。他握有罪证,这才伪造春粮案,借赵令僖之手,以赈灾粮款为引,彻查原南官场。春粮案由三法司共同查处,当时便已有人查出端倪,最终被王焕压下,所以草草结案。 此前因牵扯贪墨赈灾粮款之事,太子怕横生枝节,对此结果默不作声。如今原南能够指认太子的官吏,大都死在赵令僖手下,自是没了忌惮。太子获悉真相报复他,是迟早的事,他早早做足准备,却没料到会因为一场火惹来雷霆之怒。 赵令僖再问:“记得武宁姑姑吗?” “没人会不记得。” 武宁王,皇帝唯一胞姊。 从皇帝忆及往昔时的只言片语可知,他们姐弟二人因故不得圣宠,幼时过得颇为艰辛,相依为命长大。可惜赵贞柔没能等到皇帝登基继位同享荣华便溘然长逝,成为皇帝毕生之憾。 “母后说过,四姐容貌最像武宁姑姑。” 赵令彻恍然大悟。 令他狼狈落败的,不是烈火,不是智计。 击败他的,唯有“姐弟”二字。 太子借来的这把刀太锋利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