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绰放下手中的扫帚,抹了抹额角的细汗,上京的深秋已经冷得很了,早晨更是寒风飕飕的, 但她扫完一个院子, 竟然能够流汗。她满意地看着宣德殿后、帝后所居的寝宫的庭院,枯黄的落叶被扫到一边, 整整齐齐地堆成一堆、一堆的。 虽然身着素净的布衣,默默地在这近乎于冷宫的皇后宫殿中,做着下人的事, 但完颜绰毫不觉得委屈, 等阿菩给她送上水来,她才问道:“陛下今日去的又不是贵妃那里吧?” 阿菩笑道:“是呢!给主子一猜一个准!听说贵妃那里天天砸东西, 陛下也不生气, 叫人把晋国贸易来的瓷器又送了一拨去。叫贵妃砸东西打人都成,别气伤了身子, 别耽误肚子里的孩子。” 完颜绰笑道:“他就是这样,对什么人都不错, 肯温柔用心,肯伏低做小,但是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吃着锅里的又要再望望碗里。” “那主子这阵子连见都不肯见陛下……” 完颜绰笑容变得冷冽:“不吊足了他的胃口,不让他感觉出像偷情那样得不到的稀罕滋味儿,他能回心转意?不过,当务之急也不是让他回心转意就是了——我也不稀罕他!”她劳动得浑身热气,不由地挽了挽袖子,露出左臂一团叶片,绿油油地衬着她雪白的肌肤和深靛色的窄袖,她自己得意地欣赏了一会儿,才又说:“从小她就是个蠢货,偏偏阿爷阿娘都偏怜她,凡事都叫我让着她。” “好,我让着她!”完颜绰把扫帚放到角门背后,摆得整整齐齐的,“男人也让给她,贵妃的位置也让给她!我不与她争,自然有人与她争。连宫中的人色都搞不清,还敢作威作福,真是自己找死呢!” 她从阿菩手里接过温热的手巾,仔细把手上的灰尘擦干净,闲闲道:“那个被割了舌头的睐娘子,送回她姨母阿桢家里了吧?” 阿菩说:“是呢。她姨母跟了太后半辈子,平素虽不大兜搭人,但心里最敞亮——否则,太后也不会那么信任她。把太后身边的人得罪了,贵妃果然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完颜绰仔细检查了每个指甲缝,笑道:“阿桢最要紧的优点就是嘴紧,偏生这个侄女儿大嘴巴,我们告诉她啥,她就嚷嚷啥,真是有趣!太后那里,不知道阿桢的眼药下好了没有,我们静观其变也就是了。然后后苑还有几个我们送进去的,要记得时不时送点小恩惠过去,有机会就提点她们要趁贵妃有孕,多多侍奉陛下,不然,过了这个村儿,就没那个店了。” 正说着,外头一个她们收服了小宦官脑袋一伸:“禀皇后,陛下来了!” “表情如何?” 小宦官道:“眉头皱着,好像不大高兴呢。” “步子如何?” “急匆匆的,三两步绕过前头一道门,就直接到这儿来了!” 细微之处最见真章。完颜绰挑眉笑了笑,转身说:“我去小佛堂。阿菩你尽力帮我拦着点。” 佛堂里的香供早就备好着,完颜绰自然而然地跪坐在蒲团上,拈起手边一串檀木佛珠,开始念念有词起来。门内香烟袅袅,门外传来阿菩欲言又止拦阻皇帝的声音:“陛下,陛下。皇后殿下真的在念经,说是谁都不能打扰呢!” 萧邑澄粗声粗气道:“朕有要事,耽误了,你倒不怕我问你的罪?让开!” 完颜绰睁了睁眼,心头冷笑,然后闭上眼睛,把一切杂念排除在外,一边念着“南无阿弥陀佛”,一边清楚地听着萧邑澄在外头焦躁地跺脚,阿菩大约是被他推得踉跄,低低地啜泣,随后门帘子一掀,他站在她身后,踟蹰着半天没动静。 完颜绰真的像方外人一样,充耳不闻,似乎真的没有在意皇帝就站在自己的身后。好一会儿,才听见萧邑澄带着些犹疑的、嚅嗫的声音:“阿雁……我有些没主意了,你能不能……陪我聊一聊?” 完颜绰回头,做出匆忙起身的样子:“陛下来了?阿菩,怎么不早通报我?” 萧邑澄见她肯和颜悦色,心里的担忧放下了一半。又见完颜绰起身后,又是为他掸衣,又是叫阿菩拿差距,服侍得谨小慎M.hzGjjx.CoM